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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ideypool】Time Is A Beautiful Story(返老还童AU)

Attention:

1、《本杰明·巴顿奇事》AU,一个平行宇宙的故事,保留Deadpool和Spider-Man的设定。Peter第一人称请注意。

2、是北冥的点梗!本来是送给北冥的生贺,但因为期末拖了好久,真的对不起呜呜呜

3、借用原AU的设定:Wade越变越年轻,而Peter越来越老。和原作相似的结局。

4、一如既往的流水账,乱七八糟的脑洞,疯狂的略写23333用这么好的AU写我却真的写得太平淡惹,希望大家不嫌弃了,不要看睡着最好了(x

 

 

OK?

啵啵北冥宝宝 @北冥 ww迟到很久的生日快乐了!每天都要开心哇w

 

 

Time Is A Beautiful Story

by AOzero

 

00.

 

清晨醒过来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到有人正握着我的手。那是一双很小的手,和我皱巴巴的、像是干枯树皮的手不同,那双手皮肤细嫩,而且很小,轻轻一握就在手心里,软绵绵的像一团棉花云。我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看见Wade,睁着他圆圆的玻璃珠一样的蓝眼睛,盯着我。

我动动手指,摩挲着他的食指,他却像是有些不舒服地抽回了手。我猜想是我粗糙的皮肤刺痛他了,我的指腹毕竟有些英雄活动留下的伤痕。与此同时,他的反应告诉我:今天的他不记得我。

“怎么了,Wade?”我坐起身来问他,声音有些发哑,对于这把老骨头来说,要坐起来也有些费劲。他的蓝眼睛仍然盯着我,亮晃晃的,像是装着黎明的五岁孩童的眼睛,但同时,也装着五岁孩童不会有的其他东西。他抿着嘴,好一会儿才说:“你起晚了。”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早晨九点。“是有些晚,”我承认,“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我够不到柜子上的盒子。”他说,“我想知道里面有些什么宝贝。”

他狡黠地笑起来,眼睛仍然发着光,“我喜欢找宝贝。”

“你当然喜欢,但里面没有什么宝贝,只有一堆明信片。”我呼出一口气。

“谁寄的明信片?”他穷追不舍,爬到床上来坐着,“寄给谁的?”

我注意到他的衣服穿得歪歪扭扭,一定是因为我起晚了,所以他就开始胡乱穿衣服,于是伸手帮他把那些调皮的衣角扯平。他别扭地动了动,我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一个旅行者寄的明信片,寄给他的收件人。”我说。他对这个几乎是废话的回答很不满意,躲开了我的手。

“你这个怪老头,”他说,“把盒子拿给我,否则我就要把你的假牙拔下来了,让你只能用瘪嘴巴去亲老Anna的脸。老天,不会有人想亲她那像是海沟一样的脸的。”

我笑了起来,掀开被子,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别这么说,你以前的脸可比她的可怕多了。”

他在一瞬间露出了很难受的表情,紧紧抿着嘴。五岁孩童的泪腺是很难控制的,我知道,所以即使他不想哭,但他只要一有点情绪波动,就眼泪汪汪的。也可能他真的很难过,他抿着嘴,说:“我以前很难看吗?你这么觉得?”

我摸摸他的脸,说:“是啊,很难看,所有人都这么说。只有我觉得很好。”

他生气了,撇过脸去。我轻声问他:“你还记得我吗,Wade?”

他摇摇头,但并不是因为赌气,而是他真的不记得了。我叹了口气,用指腹抹去他的眼泪,说:“我们去吃早餐吧,好吗?”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难看,”他跳下床,说,“但我不记得你叫什么了。”

“我不觉得你难看呀,Wade。”我回答他,“以及,我的名字是Peter。别着急,你会想起来的。现在,走吧,让我们去看看Maria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

 

 

01.

 

宇宙旅行者。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在小学的一次校外活动。当时我只有九岁,在皇后区的车站,和同学们排队等待着校车。从街角处疾驰而来的,却不是校车,而是一个男人。他风一般地从我们面前跑过,穿着邋遢的西装,领带随着风飘来飘去。他伸出手,揪住我身边一个男孩的书包,大声说:“传送门快关上了!”

我们都被吓得不轻,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几个穿着护工衣服的人紧跟着他,就像紧跟着肇事车辆的警车一般,飞快地跑过来,一把架住这个男人,把他带走。

“我真的是个宇宙旅行者!”他大声喊,挥舞着双臂挣扎,“你们必须放开我,传送门要关上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一个男护士走过来,安抚了我们一会儿。那个男人最后还是被带走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浓重的黑眼圈,面如死灰,以及软绵绵地被几个护工架走的模样。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宇宙旅行者。我回去询问了Ben叔叔,得到了一个不算是很清晰的答案。之后我在书里,老旧的光盘里,有杂音的老电视机上,都听说过这个词,但再也没有遇到过像那个男人一样,宣称自己是个宇宙旅行者的人。

直到我遇到Wade。

 

我第一次遇到Wade的时候,只有22岁。刚刚大学毕业,为了养活自己和婶婶,暂时放弃了学业,到号角日报去做一个小摄影师,每天忙着拍照,修图,进行网站设计,给坏脾气老板买不放牛奶的咖啡。我曾经想过是否要继续读书,去成为一个博士,或者给Stark企业之类的大公司投一投简历,但最后我都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我得说,有时候这就是一种取舍,如果我真的成为了一个科学家,真的接触到了我如此热爱的行业,我还有那么多的空余时间来做Spider-Man的工作吗?

我唯一能知道的是,不到实在无能为力,我是不会放弃做Spider-Man的。所以,如你所见,我一直都是个小记者,直到我实在无能为力的那一刻。

22岁的Spider-Man,在一个夏日的夜晚,准备去夜巡。在出门前,他接到了号角日报同事的电话,说自己正在加班,而自己的女儿快放学了,所有的同事里,只有你还没有谈恋爱,没有结婚,也许你会有时间帮个小忙?

他同意了,把制服藏在外套底下,前往曼哈顿区去接同事的女儿。他把小女孩送到了家,又接到了婶婶的电话,她想让他给自己带一家连锁面包店的奶油面包回来。

曼哈顿区的面包店关门了。于是他套上制服,往布鲁克林区去了,布鲁克林区的面包店的味道最好。他在中途把一位老奶奶送到了马路对面,在两条路中间选了最近的一条。在他飞荡过一条小巷时,发现了一场聚众斗殴事件。一个人穿着红黑色的制服,站在小巷子里,面前躺着几个被他揍得哀叫连连的小混混。

那就是我第一次遇见Wade的时刻,那时候他外表看上去还是个成年人,带着浑身的疤痕,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是个皮肤光滑的五岁孩童。

看,这就是人生神奇的地方,一连串的事件就像蛛丝一般,把我一直拉到Wade所在的巷子里。

于是同样地,我用一串蛛丝吸引了Wade的注意力,或者说,我直接把他拽倒在地。

很奇怪,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对我说的那段话。只要想起第一句,接下来的话就会顺着从我的脑海里蹦出来,像是老旧的录像机还能读取一点它记忆深刻的磁带似的。他的第一句话是:“我是个宇宙旅行者。”

他躺在地上,顺势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放弃抵抗,接着说:“你听说过宇宙旅行者是怎么一回事不?和时间旅行者不同,和空间旅行者也有点不一样,总之——我得确认一下,这里是另一个地球,是不是?你对我的印象如何,Spidey?”

“我对你的印象,先生;”我回复他,“就是个穿着红黑色紧身衣,还把几个无辜市民——呃,好吧,几个可能没那么无辜,但绝对不是应该被你揍成这样的市民——用几秒钟就全都放倒在地了。是的,我在上面看着呢,没来得及阻止。聚众斗殴可不是什么好行为,先生,尤其是你还背着两把刀的情况下。它们是真的刀吗?”

他讶异地朝我挤眉弄眼。很奇怪,他明明戴着面罩,我却还能看出他在挤眉弄眼。

在长达一分钟的挤眉弄眼后(长到那几个小混混都爬起来跑了),他说:“老天,你几岁了啊?”

“这是在搭讪吗?”我随口说道,把那些混混留下来的小刀捡起来,扔到一旁的垃圾箱里去,“我没有和穿着紧身衣还到处打架的人约会的兴趣。”

“你也穿着紧身衣到处和人打架。”他说,“这是玩笑还是什么?是我太当真了?”

“所以我不会和自己约会啊。”我笑着说,“是的,你太当真了。有点幽默细胞,先生。”

他一翻身就跳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裤子,说:“嗯哼,没错,你对我的态度——我在另一个地球。你瞧,我是从另一个地球来到这的,它存在于另一个宇宙,那个宇宙原来有个编号还是啥的,我已经忘记了。这个宇宙就是我想要的,因为这个宇宙在这之前都不存在‘我’,你知道?我来到这的第一时间就在各种网络上到处查找了,包括隐藏在背后的网络——都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我自己的信息。这就是我要找的。”

我抱起双臂来,其实根本没听进去多少他说的话,他和那个被护工带走的男人会有多少差别?他们也许是一类人,也许不是。但无论如何,我不相信他说的话。

“听着,”我摊开一只手,“我的时间不是很多,我还得回到上空去,还得在一家面包店关门前赶去买一份奶油面包。就这样吧,先生,别再这么和人当众打架了,还有换身衣服,好吗?以及不要背着武器在街上乱晃。”

他撇撇嘴,“嘿,我已经很努力忍住不把他们的手指头砍下来了。我觉得自己应该得到点表扬才对。”

“注意你的话,先生,我以后都可以作为证人去法院找你麻烦。”我朝他挥挥手,“这次没有任何人见血,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大笑起来,带着点神经质的味道。“Deadpool。”他朝我伸出手,忽然又把手抽了回去,低声咒骂了一句,又重新伸出手。

“Wade Wilson。”他笑嘻嘻地说,“叫我Wade就成。”

我当时真的很担心他的精神状况,但我还是和他握了手。

“好吧,多保重,Wade。”我说,“也许你该找人谈谈,或者和家里人吃顿饭之类的。”

他背着手,面罩因为笑容都皱了起来。我朝他点点头,离开了。

那时候我并不相信Wade是个宇宙旅行者,我只能感觉到,他的内部的确出了问题。如果你站在他旁边,你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透出的灰败的味道,那气味和死亡的气味很像。是的,我知道死亡的气味,我以前嗅到过不止一次了。

Wade身上充满了灰败的味道,这种味道一直缠在我和他握过手的手心里。我及时赶到了面包店,买到了奶油面包,并且回到了婶婶的怀抱里。气味很快就消失了,我也很快忘记了这件事。

但在几周后,我第二次遇到了Wade。我落在有些脏污的地面上时,Wade像第一次一样背对着我,但不同的是,他原本背在背上的两把刀攥在他的手里,刀尖上带着血。地上也有血,空气里有一股咸腥的气味。所幸的是,没有尸体,只有一小截手指,在月光下很显眼。

“Wade。”我慢慢地举起手,把蛛网发射器对准他,“转过来,面对我。”

他没有说话,仿佛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才听见了他的声音。

“嘿,Spidey。”他说,仿佛一听就能认出我,“你会出现在这里,这表明——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

我紧盯着他面罩上的眼睛,“把刀放下。”

他慢慢地弯下腰,以一种类似朝拜的姿势,把刀放在地面上。我射出蛛丝,把那两把刀拽了过来,用蛛丝裹起来,握在手里。

“现在转过来。”我说。他照做了,我看到他胸腹的紧身衣都被划破了,有利器划开的伤口在不停往外冒血,把他的制服颜色染得更深。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咒骂了一句。“该死。”他说,“你闭嘴。”

“什么?”我问。

他匆忙地抬头看了我一眼,说:“没和你说话,Spidey。操,闭嘴。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闭嘴。”

在他和自己吵架的时候,我微微站直了身子,踮了踮自己的脚尖,让自己放松一点。“你需要包扎一下。”我说,“你住在哪?离这近吗?”

Wade带我回了他的临时公寓,我在床底下找到了医药箱,旁边放着一盒装满了子弹的木盒。我把这个木盒拽出来,黏到天花板上,决定等会儿来把它抱走。

我带着医药箱回到起居室。Wade瘫坐在沙发上,眼睛直直地看着窗户外面,像是在看什么很遥远的事物。我总有种感觉,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记忆背后,看到了自己很久之前在做什么似的。我把医药箱放到他旁边,他盯着窗户,忽然喃喃道:“我脑海里有声音。”

我抬起头看他,他接着说:“它们会和我说话,有时候会给我出主意,有时候会在我脑袋里吵架。这很烦人,我想让他们闭嘴,但并没有什么作用。”

“听着,你可以戴着你的面罩,”我说,“但我要把你的制服剪开了,这样才能包扎你的伤口。”

他低声笑了起来。

“不用剪了,它们已经愈合了。”他用手扯开破口的边缘让我看。令人惊讶地,那几道伤口的确不见了,只露出一片皮肤。一片坑坑洼洼的皮肤。但我决定不去多问那是什么。

我问:“怎么做到的?你是超能人吗?”

“超能人是什么鬼东西?”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有耐心,也许是他身上死亡的气味让我有些心神恍惚,也许是我对他心怀怜悯,甚至可能是同情,但谁也说不清楚,“就是,他们的基因与常人不同,与生俱来某些超能力。”

他恍然大悟,“你是说变种人。”

在发现我没有马上接话后,他说:“在我原来那个宇宙,这些家伙被叫做变种人。看来这又是一个不同的地方。我猜这里最出名的‘超能人’也是个叫X的教授?”

我点点头,把已经没用的医药箱推到一边去。

“也许你该去看看医生,Wade。”我说。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又笑了。

“如果医生有用的话,我就不会跑到这个宇宙来了。”

我耸耸肩,说:“也许值得试试呢?如果你去看了医生,说不定你就再也不用去别的宇宙旅行了。”我把双手慢慢合拢,最后贴在一起,“传送门就再也不存在了,因为你再也用不着它。”

他看着我的手,半天没有说话。

我垂下手,“或者出去走走吧,去远一点的地方,别总是待在一个地方。”

“好主意。”他说,忽然又笑了,“噢,我能给你寄明信片吗?老天,我一直想知道收到Spider-Man的回信是种什么感觉,你得给我写回信。”

“当然可以。”我胡乱应答道,跃上了窗台,“希望你能过得更好,Wade。”

我跳出了窗外。等我想起来,我没有给Wade留下任何可以寄明信片的地址的时候,已经晚了。

 

 

02.

 

Wade很喜欢邮差。午后阳光很好的时候,他会趴在养老院的窗口,盯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看个不停。现在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送信人了,但每次看到有人把账单之类的东西投进信箱,他都会兴奋地笑起来。有一次,他跑出大门,去和邮差打招呼。在他仰着头说出一串类似于询问对方最近有没有泡到妞之类的话语时,我快步走过去,捂住他的嘴,把他抱了回来。那个小伙子怎么会知道,这么个五岁孩童的身躯里,其实住着个天知道多少岁的老流氓。

他挣扎着想去和那个邮差说话,在发现邮差已经走了的时候,眼睛忧郁得都能流出蓝颜料来。我把他放到椅子上,说:“别缠着送信人,你可以和我玩。”

他不满意地看了我一眼,说:“老头,我都想不起来你叫什么,也不知道你年轻的时候去过哪,说不定我们在哪家地下赌场见过?我有没有抢走你的女朋友?”

“我叫Peter,”我告诉他,“我们不是在地下赌场见面的。”

“那你是不是邮差?”

我摇摇头。他越来越容易生气,所以现在也生气了,就因为我不是一个送信人。他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栅栏外面。我坐到他旁边,捏了捏他的手,他却没有挣开。

Wade很喜欢邮差。我猜想这和他以前认识将近两百个邮差有关。

是的,令人惊讶地,两百个邮差,把我放在柜顶的盒子装得满满当当。我现在还记得,第一个邮差出现得非常令人意外。

那是22岁的秋天,在Wade出去旅行两个月后,我再次听到了他的消息。

 

纽约的天空又被染成有些奇异的橙色的时候,我注意到有人站在屋顶上,朝我挥手,并且大声呼唤Spider-Man。那是Wade的第一个邮差。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着络腮胡,但原谅年龄带来的记忆缺损吧,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而我确定五年前我还记着的。

回到当时,出于友好邻居的友善,我降落在他身边,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抹着额头上的汗,把手里的明信片递给我。

“这是你朋友给你的。”他说,“他说他叫Deadpool。你有什么办法能给他回个信之类的,告诉他我把明信片送到了吗?他威胁说要杀了我。”

我惊讶地伸出手,把那张明信片接了过来。那是张来自墨西哥的明信片,上面甚至还滴上了辣酱的痕迹。我把明信片看了几遍,惊讶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很抱歉,先生,”我说,“他没有恶意……大概吧。”

他擦着额头,看上去战战兢兢地离开了。

那是我收到的第一张明信片,内容并不多,因此我认为把它写进这个故事来也没有什么关系。那张明信片上面写道:嗨,Spidey,最近踢了多少罪犯的屁股?我现在在墨西哥,我以前最喜欢的国家,现在可能也是吧,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参加了吃卷饼大赛,我好像把自己撑死了或者噎死了,又好像没有,这我也不知道,哈哈!不用给我回信了,你寄到的时候我可能早就离开了。

这就是Wade写给我的第一张明信片。Wade旅行了将近三年,在这三年里,我断断续续地收到了很多张明信片,信,甚至是包裹。Wade每到一个他觉得值得留下点什么的地方,就会给我寄东西。渐渐地,接收Wade的旅行报告几乎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每当我在上空飞荡的时候,都会留意一下屋顶上是否有人朝我招手。Wade很清楚我的习惯,邮差总是在日落时分等待着我。

而,当然,Wade并不知道我的地址,所以他似乎威胁了将近两百个人来做自己的邮差。这些邮差,老实说我并不能把他们都记住,记忆比较深的是一个叫Bob的青年,因为他来的次数最多。而且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恭恭敬敬地称呼Wade为“Mr. Wilson”,但这其中是尊敬多一些还是畏惧多一些,我也说不清楚。

有一次,我询问Bob是否能帮我带点礼物给Wade——虽然我并不知道我能给他“寄”些什么,但是他给我寄来了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奇奇怪怪的小摆件和玩意儿,我觉得我也得回赠他点什么。但Bob告诉我,他要遇上Wade完全看运气,他也不知道Wade具体会在哪。于是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单方面地接收着Wade的来信和包裹。随着时间过去,我隐约察觉到了,其实Wade并不需要我给他回复什么,他或许只是想找一个目的地,一个落脚点,一个收件人。也许他从来没有过一个收件人,来记住他到底去过些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以及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既然他选我做他的收件人,我想我得做好我的工作。我把Wade寄来的明信片和信件都保存在了柜顶的盒子里。如果有一天他们也要埋葬我——我知道他们会为Spider-Man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但作为Peter Parker而言,我希望他们可以把这个盒子随着我埋进泥土里。

这些信件总应该随着收件人一起离开才对,是不是?

我曾经回到过Wade的公寓里去。因为Wade的离开,那里显得空空荡荡。我把屋子走了一圈,Wade没有留下很多东西,但当我走到他的卧室时——还记得吗?那盒被我黏在天花板的子弹盒?我走的时候忘记带上了它。Wade也没有带走它,蛛网融化了,盒子掉落在地上,那些子弹洒落了一地。我把那些子弹捡起来,装回盒子里,放回了床底。我想,Wade没有带它们去旅行,也许是他已经有了什么打算。如果他有了打算,他会自己把这盒子弹处理掉的。

我真是想到哪说到哪,是不是?年纪大了总会有些逻辑不清,让我们说回这些奇妙的信吧。这有个很有趣的现象,我不知道你们是否会有这样的习惯:每当我读着Wade寄来的信件和明信片时,我的脑海里都会出现他写这封信时周围的状况,甚至像是自己向自己写信似的,想象他是如何下笔,如何写出这些文字来的。我乐于想象Wade的情况,并且我可以感觉到,他正在慢慢变好。虽然我每天仍然为了生活和英雄事业忙得焦头烂额,但能知道自己的一个算是(单方面的)信友的家伙正在逐渐变好,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在那些通过信件和明信片了解Wade的日子里,我大致得知了Wade的一些情况——

他脑袋里有声音,并且会时不时和他说话,他有时候对这个情况很满意,有时候对此很厌烦。但奇妙的是,这件事正在慢慢改变,脑海里的声音渐渐地变得不稳定起来,他们告诉他,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但是什么样的变化,他也说不清。

他每一天清晨都感觉比前一天要糟糕一些,但到了傍晚,他又会觉得自己比前一天更加充满活力。

他在“原来的宇宙”也认识Spider-Man,也就是,另一个我,但是那个Spider-Man和他并不算熟络,他们有过几次交集,大部分时候都是Wade在捉弄他。我不知道他是否也会因为Wade的恶作剧而踢他一脚,或是无奈地笑出声来,不过在这个宇宙,我大部分时候都会选择踢Wade一脚再跑开,跑开的时候笑出声来。

他在途中遇到了好几位美丽的姑娘,但最后都和她们分别了。

他似乎有癌症(这让我很惊奇),但是他的“自愈因子”,也就是他的超能力(算是吧),能帮助他平衡。但是最近他能感觉到自愈因子也开始浮动起来,有时候他会好得很快,有时候他一两天也长不出新的胳膊。

比起砍掉人的手指头,他现在学会了只是把对方的牙齿打掉。这也许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了?我是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的手指头可能比我的一颗牙齿重要一点?

他旅行过了南美洲,亚洲的一部分,非洲的一部分和欧洲的一部分。他在大西洋上待了近乎半年。

我也说不清Wade的情况到底如何,但我能感觉他正在旅途里变化,以及成长,这也许就代表着他在慢慢变好。他给我讲述了一些他在旅途中帮助他人,或者发生的令他记忆深刻的事情。阅读Wade的经历逐渐变成了我的一件乐事,我还有自己最喜欢的部分,闲暇时间也会抽出来看一看。收到Wade的信对我来说成了值得期待的事情,如果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邮差,我还会担心Wade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或者他没有找到合适的邮差(虽然那大部分都是些被他威胁的可怜人,但我也没办法回信去阻止他,只能尽可能托Bob帮我带点口信),又或是信件在传递的途中出了什么差错。

我享受拥有别人人生故事的时刻,这让我能从日常工作生活的繁忙里抽身出来,去体验另一种人生。我想我应该感谢当时Wade不停给我写信的做法,他也许只是需要一个收件人,而也许,我也正好需要一个寄件人。

25岁的最后一个冬天,我收到了Wade寄来的最后一封信。信里,他写到他在雪山上埋葬一些对他很好的当地人的经历,这让他,以及看信的我,都非常难受。

但他承受下来了,并且学会了不去以牙还牙,而是选择了从旅途中归来,回到纽约来。

在我26岁的第一个春天,Wade回到了纽约。

 

 

03.

 

Wade找到我的过程非常奇妙。他在布鲁克林区的一座屋顶上,用喷漆写了个大大的SOS(之后我命令他帮忙把喷漆给掩盖了),然后坐在屋顶上等待。很不巧的是,当时正值新闻爆发期,我没日没夜地加班,因此夜巡的地区也发生了改变,除非有紧急案件,否则我都不怎么能在布鲁克林区巡逻。Wade在那个屋顶上坐了两天一夜(这是他自己说的,具体情况我当然也不清楚,万一是他说了糊弄我,那我也没辙啦),每天看着太阳落山的方向等待我。当我恢复了日常的巡逻时间,再经过布鲁克林上空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他。

我在那一瞬间,同时感到了惊讶、欣喜、安心与平静。我知道他要回来,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再看到这个红黑色的身影时,却仿佛像做梦一般。我降落在他身边,用力拥抱了他。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他关系变得这么好,我是说,我们只见过两次,这是第三次面。但是我在信件里了解了他那么多,陪着他经历了这么多写信给我的三年间的日日夜夜,我感觉我们仿佛已经是老朋友了。

Wade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感觉到他有些不适应,所以有些窘迫地放开了他。他笑了两声,背着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你该去洗个澡。”我告诉他,“你闻起来像是一条放坏了的鱼。”

“我以为你要说我带着海洋般浪漫的气息。”他轻松地说,“那些信你收到了吗?”

我点点头。在我读那些信时,我似乎有无数的话想回复给他,但是却没办法寄出我自己的信件。但是当我再见到他时,那些话却一句也想不起来了。所以我只能说:“你饿吗?”

我们在屋顶上解决了我们的晚饭。Wade喋喋不休地说起一些他在旅途中的见闻,但他给我的感觉的确与以前大不相同,那种灰败的气味仿佛在淡淡减少,但有时候又会变得很重。Wade和我提起了他脑海里的声音。

“他们渐渐地开始不说话了。有时候说的话,我甚至有些听不懂,就像是一串毫无意义的噪音。这种情况好久没有发生过了。”他摸着下巴说,“我身上的疤痕也在改变位置。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我的身体似乎每天都在发生变化,而我甚至不知道这是变好还是变坏。嘿,我难道要拥有新的变种能力了吗?我马上就可以用皮肤给自己组一件衣服了?”

也许你在变好呢。我这样告诉他。他耸耸肩,认同了这件事。

“你说什么都是对的,Spidey。”他说。

他没来由的绝对信任有时候会让我有些不安,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感谢他的这份信任。

在这之后,我给他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和社交账号。我的意思是,虽然我当时不能给他留下我的地址,因为这可能会暴露我的身份,但是现代网络这么发达,他完全可以用网络来联系我,是吧?虽然现在的网络比当时发达得多了,我们的时代已经是老掉牙的时代,但在那时候,Twitter还是我们的主要互动工具之一呢。

那晚之后,我有一段时间没怎么见到Wade。有时候我会在大街上看见他朝我招手,我就会向他也挥手致意。他在环游世界时,积累了一些财富,足够他在这个世界还算平稳地生活。他当时没有回到原来的宇宙的打算,因为有时候,以前的邮差和旅途中遇到的人会给他寄信,或者去他的公寓做客。他不是什么热情好客的好主人,但他仍然很享受别人来看望他的时刻。

我再次和Wade开始频繁联络,是在26岁的冬天。那是个寒风刺骨的冬天,纽约飘着大雪,我的制服很难抵挡住这股凛冽的寒流,但巡逻却还是每天都得做。在我几乎要得了高空飞荡感冒的时候,我接到了Wade的电话。

第一句话是:“我需要你过来看看,我似乎杀了个家伙。他罪有应得,我知道,但他可能要死了。”

他听上去一点也不慌张,相反冷静得有些吓人。我的心狂跳起来,急忙询问了他地址,便向那儿去了。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是,你知道你不稳定的朋友,总有一天可能会犯下可怕的错误,可是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你到底应该做什么呢?

我知道我心里的答案,但这反而让我感到难受起来。

我赶到了那个地点。在刺骨的寒冷里,在脏兮兮的雪地上,一个男人倒在血泊里,Wade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他的武士刀。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没有穿着制服的他,他的脸隐藏在兜帽下面。

“Wade?”我不确定,只能问道,“如果是你,转过来面对我。”

他转过身来,一点犹豫都没有。我确认了是他,快步走到那个男人身边,查看他的情况。整个经过并不复杂,Wade在他的朋友家做客,那是个名叫Mariana的女士,她和她的女儿住在一间并不大的公寓里。她邀请Wade来她家,只是因为她的前夫威胁要在今天伤害她的女儿。Wade在楼下看到这个男人,也就是Mariana的前夫,把那个女孩拉扯进了巷子里,于是他下了楼。

这就是全部的经过。我检查了男人的伤口,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哆嗦着说:“我们得把他送到医院,他还有希望。女孩去哪了,Wade?”

Wade看着我,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直接拉起他的兜帽衫下摆,擦了擦带血的刀刃。

“在雪层下,Spidey。”他回答我。

我看着他,我不得不承认,在那一个瞬间,我的脑海里马上出现了Wade在雪山里,给我写信的样子。他写道,那些原住民对他的友善照顾,以及那个杀了他们的人是多么的该死,到处都是血,他不得不把那些血块全都用铲子铲去。他埋葬了十七个朋友。他哆嗦着手给我写信,雪地里都是血,雪层下都是他的朋友。

我咬咬牙,说:“你能帮把手吗?我得把他背到医院去,再晚可能就不行了。”

“我以前是个雇佣兵。”Wade平静地说,“我知道刀怎么穿过人会让对方一击毙命。医院可救不了已经死掉的人。”

“拜托,Wade。”我说,“他还没死呢。也许他罪有应得,但这是法院该解决的问题。帮帮我。”

他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他走了过来,帮我把男人放到背上。我用蛛丝把男人的腰和我的腰捆好,准备带着他荡走。

Wade看着我,他走进了巷子深处,坐在女孩冰冷的身体的不远处。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打个电话给警察。”我说。然后赶往了医院。

男人没有死,Wade的确知道怎么使人一击毙命,但同样的,他当然知道砍哪里不会让人马上死亡。他捡回了一条命,但当然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我看着男人被送进了急救室,才离开了医院。我回到小巷时,警察已经把现场封锁了,我没有看到Wade的身影,在简单和警察沟通之后,我留下了男人所在医院的地址和他的一些简单情况,就前往了Wade的公寓。

Wade在公寓里,暖气开得很足,房间里很温暖,但没有开灯。他坐在沙发上,沙发都被染上了血。

我从窗户里翻进去,“他没有死。”我说,“你故意留下他的。”

他没有说话。Wade是个很奇怪的人,有时候他的话多到让人厌烦,但有时候却沉默得像块石头。当他沉默的时候,你自然能知道,有什么事情有些不太对劲。这就是他奇怪的地方:似乎他疯癫的样子,才是让人最放心的样子。当他沉默的时候,我反而开始担心他。

“你不想杀他,Wade。”我继续说。

“我想。”他说话了,“我想,而且我很习惯杀人。”

“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我问他。

他看了看我,然后把他的手袖挽起来。在他的手腕上,我可以看到一个腕带,他把那个腕带解下来,扔向我。我把它捡起来,上面只有几个字母,是“如果是Spidey会怎么做”的缩写。

“是你。”他说。

我摩挲着那个腕带,很久都没说话。最后,我把面罩摘了下来。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做,居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Wade。”我说,“看着我。”

他睁开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情愿,但眼睛一直盯着我。“听着,”我吸了口气,“我们每个人都会犯错,Spider-Man也不例外,因为Spider-Man的背后,只是一个叫Peter Parker的普通人罢了。”

我把面罩扔开,走过来,把那个腕带戴回他的手上,“Peter犯错的时候,Spider-Man可没帮到什么忙。你犯错的时候,改变你的,只能是你自己。”

我指了指腕带上的那个“S”缩写,说:“是时候让它变成‘W’了,你说呢?”

他盯着我,过了一会儿,居然弯起了嘴角。那是一个,怎样才能形容的笑容呢?在一张疤痕遍布,皮肤坑坑洼洼的脸上,露出一个如此的笑容,反而才能让人感到快乐和平静。于是我也微笑起来。

“Peter,哼?”他伸直了腿,说,“好俗的名字。”

“彼此彼此。”我忽然也感到轻松了不少,干脆坐到他旁边,也靠着沙发的椅背。

“还是Spidey听上去可爱多了。”

“你喜欢怎么就怎么吧。”我闭着眼睛说,手隔着手套指缝交叉,放在腹部,惬意地伸直了腿。房间里太暖和了,我原本几乎冻僵了的四肢也渐渐醒过来,但我自己反而困了。在我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他说:“Peter,那些声音再也不和我说话了,这反而让我觉得挺不舒服。我是个受虐狂还是怎么的?”

“你可以和我说话啊,”我迷迷糊糊地说,“你在好转了,Wade,你会好好地回到你原来的宇宙去的。”

接下来的事,我不太记得清了。瞧,我只记得我睡得迷迷糊糊的部分,但我最后似乎还是强打起精神,回家去了。我可以确定的是,在那之后,我们开始成为彼此的朋友。我开始时不时地与Wade进行联络,有时候我们会相约见面,他会站在号角日报的楼角,等我下班,然后一起去吃顿饭。而我会在过节时邀请他来家里,一起度过节日。Wade渐渐地,变成了我“来自另一个宇宙”的朋友。

他的情绪仍然不是很稳定,但比起之前要好得多了。他喜欢和我聊天的时刻,我也喜欢和他聊些不太一样的话题——这么说吧,Wade在“这个宇宙”只和我比较熟络,而他和我身边的人都没有任何联系,反而成为一个最好的保存秘密地点。我猜有一段时间,我们都成为了彼此的收件人和寄件人,还是独一无二的那种。

他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几乎一切事,我对哪几个女孩动过心,以及如何和她们交往又分开。Wade似乎拥有过不少桃色经历,他甚至还教我怎么讨女孩的欢心。Peter,他总是说,坐在他的椅子上,腿摇来晃去。Peter,他说,你得知道女孩想要什么,不是那种你自以为是的知道,而是真的去了解她们想要什么,然后给她们。如果她们想要礼物,就给她们礼物;如果她们想要安全感,就给她们安全感。如果你什么也给不了,那你至少能给她们不欺骗的尊重。

起先这段话很受用,然而Wade经常在说这句话。前几天,我给他洗澡的时候,他看着浮在水上的小黄鸭,忽然又开始说这段已经听得我倒背如流的话。我帮他把身体和头发擦干,把他抱到床上去,他看着我,忽然笑起来。

“Peter,你这样永远都不能从孤独里走出来。”

上次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我看着他,摸了摸他的额头,知道他想起来我是谁了,但可能还没想起来我们陪伴了对方多久。

我朝他微笑起来,“你说得对,Wade。所以我喜欢你待在我旁边。”

“你今晚要留下来过夜吗?”他问,“我的公寓空间还很多。老天,你看上去老了好多,都不是年轻帅小伙了。我忘掉了些什么事?”

养老院里渐渐暗了下来,大家都上床睡觉了。我躺到他旁边,说:“谢谢你愿意留我过夜。嘿,时间的事,谁说得请,是不是?当个老头也不错,我喜欢这种软绵绵的日子,即使一直孤独着也没事。现在别想了,睡吧。”

 

二十多岁,作为一个小记者的日子过得很快,如果你并不是想往上攀爬,而只是满足现有的人生,其实什么在你眼里都会变得很简单。我谈过几次恋爱,也结过一次婚,但最后我们都选择了放手。也许你们知道我提到的新娘是谁,红发美人现在正住在热带岛屿上,前几年我还见过她一面,无论过了多久她都如此美丽。但我得说,Wade是对的。我知道我不能给她安全,所以我至少给了她不欺骗的尊重,可能也正因如此,我们到现在也还是朋友。

我是在30岁那一年离的婚。在那时候,Wade在我的人生中已经出现了八年。这很奇妙,我只认识他八年,他却像是认识了我一生似的,几乎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他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生气,什么时候会笑起来,什么时候会感到紧张,什么时候会感到悲伤。他也知道怎么做能让我开心,怎么做会让我生气。他都知道,只是像他自己说的那般,他可控制不了自己,总会做些让我生气的事。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会在适当的时候展现他的关心。在我的婚姻宣布终结没过多久,Wade带我去了酒吧,我们开玩笑,上台跳舞,把周围的人都吓跑,而我们留在原地哈哈大笑。这真让人放松,甚至让我产生了像是喝醉般的晕眩。

我跑到酒吧的角落,蹲在那,抱着自己的脑袋。Wade又喝了几杯酒,走过来,一把把我拽起来,带我去大桥上散步。

我们在凌晨沿着桥走了一段距离。我靠着栏杆,停下来,看着他。

“如果你真的是从别的宇宙来的,你是不是总有一天会离开这儿,然后回去?”我说,语气仍然像是喝醉了似的,但我其实也记不清那天我到底喝酒没有。

他停下脚步,回头来看我,穿着他一直喜欢的兜帽衫,因为这样会把他的脸遮在帽檐下面。

“你不愿意我走吗?如果你开口要求的话,我当然愿意留下来。我会为你做任何事的,Peter,任何事——”

我在他轻快地唱起歌来时笑了,“不,不是这个问题。只是——你们不都会有个传送门之类的吗?它总有一天会关上,是不是?”

他看上去仍然有些疑惑,于是我给他讲述了那个男人的故事,那个我在小学时见到过的,在街道上飞奔的男人。

Wade思考了一会儿,说:“我的传送门没有时限,任何时候只要我想让它打开,我就能把它打开,然后回去。只是这很消耗它的能量,所以我也不会经常这么做。”

我忽然感觉有些恍惚,问道:“你之前也回去过吗?”

Wade盯着桥下的河水,摇摇头。

“没有了,自从旅行回来之后就没有了。”他说,“这儿挺好的。反正在原来的宇宙,我就算消失了,也没有谁会在意的。倒不如说,他们会觉得,天啊,这个麻烦精终于走了。现在我来祸害这个宇宙了,他们估计很开心,是的。”

我笑了起来,这也许有些失礼,但我的确笑了。但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我自己在想什么,而我觉得我得说出口。于是我说:“如果是我,我会希望你留在这个宇宙的。”

他看着我,咧咧嘴角,没说话。

我朝他开玩笑,“你不是说,只要我开口就行?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是不是?所以我说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你不会,”他耸耸肩,“如果我像那个男人一样,飞奔着赶去一个即将关闭的传送门,你会因为想让我留下而阻止我吗?”

我愣住了。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说话。经历过这么久,我对那种感受已经有些淡忘了,因此要记录下这种想法其实很难,我想我只能照实把之后的事写下来。我摇了摇头。

“看吧,Peter,这就是为什么你总是只能给女孩们不欺骗的尊重。”Wade大笑起来,“你总是在考虑别人。”

“不是你让我去考虑她们的吗?”我说。

“是的,但那是你追她们的时候需要干的事,在你追到她们以后,你就得学会考虑她们的同时考虑自己。”Wade也靠上了栏杆,“因为如果你不考虑自己,她们就得费心思来考虑你。这有时候对人来说是很累的一件事。”

我没说话,只是把胳膊搁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河水。

“你又是为什么一直都是一个人,恋爱指导大师?”我问。

“因为我不想考虑别人——”Wade耸耸肩。

“因为你和我一样,Wade。”我打断了他,“因为你也总是只会考虑别人,你的考虑可以说太热情了,甚至让人招架不住。”

他想反驳我什么,但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反驳,于是我接着说:“好吧,没关系,如果你哪天真的要离开了,至少和我打声招呼之类的?”

他答应了,这让我稍微放下点心来。虽然我并不知道分离会是哪天,但知道自己能得到一个道别,多少还是让我安心了一些。

 

 

04.

 

大概是从一两年前开始,Wade的记忆开始出现问题,他总是记不住自己是谁,我是谁,以及他经历过些什么事情。有几次他跑出了养老院,我在夜色里顺着道路不停找他,有时候他在公交车站,有时候却在以前May婶和我住在皇后区的房子门口,而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来。我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回走,他穿着带着翅膀的Captain America的蓝色小球鞋,和一件印着迈克尔·杰克逊的T恤,走着走着,他就会忽然问我:“你知不知道诺福克海岸的日出非常漂亮?也许你有一天也该去看看,让你的儿子女儿带着你,老头子。你和我家一条路吗?你为什么和我一起走?”

也许一开始我还会耐心地告诉他,我叫Peter,我们认识对方四十多年了,但渐渐地,我开始不这么说了,我总是顺着他的话回答他,“我没有儿子女儿,只有我自己啦”,“是呀,我住在你的对面,你晚上起来看星星可能还能看见我”,“你愿意邀请我去你家做客吗?”

他咧嘴笑了,说:“你骗我,老头。我可什么都知道。但我可不怕你对我隐瞒什么,因为我厉害得所有人听到我的名字都吓得屁滚尿流呢。”

他得意地哼着歌,手仍然攥着我的手。虽然他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总感觉,也许这就足够了。

四十多年就像是一眨眼,其实一切发生得非常自然,我甚至不知道该从什么事情,什么物件开始描述我们走在一起的开端。也许我该提中城高中的篮球场?我们有一次和高中生们在那里打球,他们一开始对Wade的长相感到畏惧,但因为我们两个总是两个人在那里打球,所以他们渐渐地也会加入我们。Wade在一次临时组队比赛胜利之后抓住了我的手,那是他第一次那么直接地与我产生肢体接触,而我甚至连甩开他的念头都没有,而是下意识回握了过去,因为一丝没来由的紧张,差点把他的小拇指给捏断了。

也许是“摩西火枪手”三明治?Wade总是在路过拐角便利店时帮我带一个,寄存在Brant小姐那儿,于是Brant小姐总是给我递三明治。三明治的包装外有一个小角落,总是会印着一些有趣的话,我有时会读一读。有那么几天,连续着,我发现我收到的三明治上的话,都和“我对你暗生情愫”有关。

也许是那场只有两个人派对?我们在Wade的公寓里,庆祝Captain America苏醒九十周年?我知道这是个听上去很奇怪的纪念日,但也许我们当时只是想找借口和对方见上一面并待在一起罢了。我们聊了会儿天,还玩了会儿游戏,我抽到了一张亲吻对方的卡牌,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kiss”这个单词时我就感到了头晕目眩,所以我把它藏在自己的袖子里。

好吧,我总感觉,最关键的是这场派对。

事实证明,我不会是一个足够狡猾聪明的赌徒,在我们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它从我的袖子里飞出来,降落在了爆米花桶里。Wade伸手把它捞了出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在他翻过来看的第一时间说,“我只是想着也许你不想——”

他认真地盯着那个词,过了一会儿,他看向我,“哇喔。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看到这张卡片的感觉,但是……那你想吗?”

我知道又是那些考虑别人考虑自己的戏码。我感到口干舌燥,什么都说不出来。这大概就是以前还在陷入感情漩涡的感觉。

“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也许这值得实验一下。”他狡黠地眨眨眼,凑过来,吻了吻我的脸。

“这让你讨厌不?”他问。

我记得,我还想说我不知道。但我只是摇了摇头。

“看吧,如果我继续问问你,你还是会知道自己怎么想的。”Wade语气快活地说,“我知道你遇到什么事会先考虑别人,但等你考虑自己的时候,问自己两遍,Peter。”

我想亲吻Wade吗?我问了自己两遍。我知道问了两遍之后,我就该去做了。

于是我也吻了吻他的脸。

“这奇怪吗?”我问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不奇怪。”他眯着眼睛说,“我喜欢你这么干。”

Wade的确很喜欢开这方面的玩笑,不如说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他总是在对我开这些带着点暗示和暧昧的玩笑,但我从来没有去细想过这之中的真真假假。也许Wade自己也分辨不出来这其中的真心假意,但他至少能知道他喜欢我做什么。

我决定搞清楚他喜欢我做什么。因此我会在餐桌上忽然去抓他的手,或者搂他的肩膀,坐在沙发上时,我会把腿搭在他的腿上。

他说他喜欢我这么做,而他的表情似乎真的很喜欢。

于是亲吻变得多了起来,拥抱也是。他喜欢我拥抱他,尤其是在清晨的时候。我们有时会在清晨见面,在冬天的早晨,我们两个人都裹得很厚,抱在一起就像是两团球,会顺着纽约的街道一直滚到河里去似的。但他喜欢我这么拥抱他。

这么想来,原本两个男性朋友总是在亲吻对方的额头和脸,或者会把脑袋埋在对方的肩窝里蹭来蹭去,本来就不是很平常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喜欢他这么做。

一次,我们带着May一起去海边度假。住在旅馆里的时候,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房间。我们三个会在May的房间里碰头,然后一起聊会儿天。第一天晚上,我们从May的房间里出来,朝对方笑了笑,就分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但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回过头来,发现Wade也在回头看我。

我朝他微笑了一下,打开了房门,但我没有把房门关拢。他推开门缝,走了进来。房间是单人间,只有一张床,但我们都知道,如果两个人贴在一起,这张床还是睡得下两个人的。他反手把房门锁上了,我把T恤脱下来,放到一边的椅子上去。他从后面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手交叠在我的腹部,像是树袋熊似的贴在我背上。

“你明天想去更远的海岸看看吗?”我记得我当时问他,他回答得很含糊,很明显心思已经不在海岸上了。

“我听说从那边看日出很漂亮,May肯定也会很乐意去的。”我说,他忽然张嘴咬了我裸露的肩膀一口。

“我以为你留个门缝,再把T恤脱下来是有别的意思。”他说,“是我误解了吗?”

“什么别的意思?”我故意问他。他犹豫了一会儿是否要说出来,似乎这会让什么东西破碎了似的。我叹了口气。

“问自己两遍,Wade,这可是你教我的。”我把手贴在他的手背上,坑坑洼洼,满是疤痕,但我喜欢他皮肤的触感。Wade曾说如果有谁能喜欢上他的皮肤,说不定就是真的喜欢他。

我怎么想?我问了自己两遍。

于是我扭回头去亲吻他。他一定也问过自己了,所以他知道的。

我们在May醒来之前分开,他会回到他的房间里去。我们在海边待了五天,每天晚上都如此,我们向May道了晚安,走出房门时却不会回到各自的房间里去,而是基本都到我的房间里去。我喜欢清晨时分看见他的脸,而他喜欢傍晚的时候看见我的脸,我想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假期结束之后,我们带着May回到了纽约。在帮May拎行李的时候,他故意捏了捏我的手,在May婶回头来时飞快地放开了。我看着他把行李提进家门,忽然心跳得很快。当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吃了晚餐,然后我送他回他的公寓。

在路上,我忽然问他:“你愿意和我住在一起吗?”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夸张地捂着胸口,说:“天啊,这算是求婚的一种吗?”

我耸耸肩膀,没回答,只是抿着嘴朝他微笑。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朝我伸出他的手。我把他的手握过来,像个绅士亲吻美丽的小姐似的,吻了吻他的手背。

“那我只能说‘好’啦,你这个充满魅力的王子。”他打趣说,我喜欢他露出这样的笑容的时刻,就像那天在他公寓黑暗的客厅里,他带着血,坐在沙发上时露出的笑容一样。我放下了他的手。

“但是,当然。”我背着手说,“如果你哪天想回去原来的宇宙了,我还是不会阻挠你的。”

他收起笑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他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什么人,就把他的兜帽掀下来,露出他的脑袋。他的手穿进我的头发,然后他轻轻地吻了我一下。

“传送门已经关闭了。”他低声说。我在大街上把他抱到怀里。我希望他永远也不需要成为那个奔跑的男人,从我的心底里,我知道,虽然这很自私,但我不想让他回到他的宇宙里去。

 

 

05.

 

我有没有提到过,Wade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宇宙?好像没有,我只是按照我记起来的东西往下写了,这可能有些时间和记忆的断层。我希望这不会造成什么阅读障碍,如果真的会有人阅读这个故事的话。

以我的了解来说,Wade在原来的宇宙里,是一个名为Deadpool的雇佣兵。他做过很多错事,而且背负了太多他无法承受的东西。在他意识到他在原本的世界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可能,并且他的离去只会给那个世界带去福音的时候,他选择找一个原本没有他的世界落脚。于是这个宇宙就成为了这个可能,一个原本没有Deadpool的世界。

他用了很多方法去查找资料,只能找出一份几十年前的档案,那是一个也叫Wade Winston Wilson的男人,长得和他没有疤痕时一模一样,在三十岁的时候就因为癌症去世了。这就是这个世界的Wade的结局,在几十年前就死去了。这令人遗憾,但也正因如此,在这个宇宙里,对Wade来说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但他一开始并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他说得没错,杀人对他来说是一件很习以为常的事,即使他并不想习惯这件事。就在我们开始住在一起的前几年,他总会从睡梦中猛地惊醒,然后很容易再也睡不着。我把他搂进怀里,也很少能让他安心下来。他唯一能让我放心下来的,就是他一直在告诉我,那趟他不被任何人追杀,也不用去伤害任何人的,长达三年的旅途,让他改变了很多,也让他好转了一些。但他的创伤毕竟是长期性的,不停波动和循环,并且很难受到治愈。夜晚对他来说很难熬,孤独也是,即使他可能很少把这件事说出来——除非是故意想向我撒娇——但要让浑身的疤痕愈合,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所幸的是,他每一天都感觉要稍微好一些。他能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某种力量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作用。也许是不同宇宙的时间运行之间的差距,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但奇妙的事情在他的身上发生——不得不说,这可能会是盯着号角日报生活版的人们想要看到的故事——Wade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年轻。他的身体,正在返老还童。

我们真的意识到这个事实,是一天早晨,Wade在浴室里惨叫了一声。我从床上弹起来,把被子裹在腰间,匆忙去查看他的情况。等我冲进浴室的时候,我得说——我以为一个陌生人光着身子站在我们的浴室里。

那是个全身光溜溜的男人,我说的光溜溜,指的是,他身上没有一点疤痕,反而是十分光滑的皮肤,但看上去还是有些灰败。他有着金色的头发,正站在镜子前,像是看见什么世界末日似的看着镜子。我愣在门口,他回头来看我,在看见那双蓝眼睛的瞬间,我便知道,这个皮肤光滑、有着稻草金的头发、看上去从头到脚都十分完美的男人,居然是Wade。

“天啊,宝贝,”我张着嘴说,“你怎么回事?”

我很少叫Wade“宝贝”,除非他做了什么让我觉得十分惊讶的事情。就连他做了什么很甜蜜的事情,我最多也只会叫他讨厌鬼。但更让我觉得惊讶的是,他张张嘴,挥舞着双手,像个惊慌失措的婴儿一样朝我走过来,结果就像一个婴儿一样直接栽到了地上。

我把被子甩开,伸手去扶他,却摸到了一手心的血,那些血来自他的鼻腔和嘴角,我又飞快地跑回房间,去拨打急救电话。

Wade被送到了急诊室里,而没过多会儿,我被医生叫到了办公室里。他朝我露出了一个非同寻常的表情,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饱含同情,责备,不解和一点听到令人惊讶的坏事的幸灾乐祸,就像是他看到有人无缘无故地拿着刀要杀掉一只无辜的兔子。我不安地动动腿,他说:“我希望您能承受住接下来的消息,先生。您是这位Mr. Wilson的……”

“伴侣。”我回答,忽然也有些不确定我是不是他的伴侣,因为我们只是住在一起,虽然会亲吻,会拥抱,会做爱,也会说些暧昧又甜蜜的话,但我们从来没有一种很明确的火花碰撞的感觉,反而像是顺理成章,像是一切就该是这么运作的。也许也会存在这么一种类型的伴侣吧,一切都只是水到渠成罢了。

医生点点头,把手指交叉,抿抿嘴又张开,说:“那我希望您可以在担保书上签个字……其实他已经可以出院了,但这也要看你的意愿。”

“他没有什么事吗?”我问。

他摇摇头,说:“不,他只是——我用比较简单的话告诉您吧:他全身的器官都衰竭了,并且是脑癌晚期,脑颅内的癌细胞扩散范围非常大。我们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病人,第一次发病就是如此濒临死亡边缘……留在这里,也许我们还能稍微维持他的生命几天,但说实话,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说完,把眼镜摘下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补了一句:“我很抱歉。”

我坐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于是我只是朝他点点头,走出去,去病床边看看Wade。有很多管道和线连接在他的身体上,负责检测他的情况,他们给他戴上了氧气罩,但他看上去甚至没有在呼吸。我走过去,坐到床边,轻声叫他的名字。

他挣扎着睁开发肿的眼睛,把手摊开,让我把手放在里面。

“……我讨厌这些管道,让我回想起很多不好的事情。”他哑着声音说,“我们回去吧。”

我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把他接回了家里。开始的几天,Wade只能躺在床上,我每天得给他输营养剂来维持他的生命活动,但是过了几天,他居然坐了起来。在我惊讶地把他扶稳时,他的第一句话是:“老天,狠狠地揍我的屁股吧,但我真的很想吃卷饼。”

于是我给他买了几个卷饼,看着他在床上慢慢咀嚼,然后咽下去。

“医生是怎么和你说的?”他问,看上去稍微精神了一点。我动了动嘴唇,说:“他说你很好,你现在都能动了,一定能很快好转的。”

他弯起嘴角笑起来,说:“是不是癌症?”

我的惊讶没能掩藏住,但我立刻掩盖了过去。“不,不是。”我走过去给他拉了拉被子,“你什么事都没有。”

“你用不着瞒着我,Peter,我知道,如果我的脸回来了,那它一定得带来点代价。”他说,“虽然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忽然回来了。是不是我之前给哪只恶魔提供无偿过夜服务的时候,被记住了?但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我揉了揉眼角,打了个哈欠。那几天我都在照顾他,没怎么休息。于是他伸出手来,握了握我的手。

“可能这之间会有什么奇妙的事发生——”他说,声音听上去还是很虚弱,“但也可能没有。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你不会是我的负担的,Wade。”我又打了个哈欠,“我每天有那么多人要拯救,如果照顾你也会成为我的负担,那我大概就没什么成为英雄的资格了。”

“如果我能下床走路,”他说,“我会马上走出这个房门,再也不回来,像我在原来那个宇宙会做的一样。”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吻了吻他的额头。

“如果你想去的话,当然。”我扶着他躺下,给他掖好被子,“记得给我寄明信片。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地址了,就不要再去威胁可怜人了。”

 

在我去上班和巡逻的时候,我会拜托May婶来替我照看Wade,他们相处得还不错,Wade有时候会在晚上和我聊起和May婶度过的白天。他不是很愿意和我睡在一起,除非我说我想知道May婶和他聊了什么,他才会让我躺在他旁边。

我知道他感到困惑,惊慌和不安,但他总是用玩笑把这些情绪都盖过去了。我也知道我不想失去他,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他。无论过了多久,就算到现在,我能做到的其实也就是这一点罢了。

让我们感到惊奇的是,Wade一天天地在好转。起先他每天都会咳血,看上去气色非常糟糕,而且总是会晕倒,四肢僵硬,以及极其嗜睡。但过了几周,他渐渐地越来越好,最后真的可以下床了,但他没有推开公寓门就离开,而是坐在沙发上等我回来。

那一天,我推开公寓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他时,吓得钥匙和卷饼都滑出手心,掉落到了地上。还没等我惊讶完,他忽然说:“Peter,我感觉我的时间可能在倒退。”

“什么倒退?”我问。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就是这些头发,还有癌症,还有这张脸……这些都是我在原来那个宇宙时,以前的样子。我感觉我每天都比前一天好一些,时间在我身上倒退了。”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你的意思是,你会一直越来越年轻?”

他点点头,“只是身体上。我的记忆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只是身体的经历正在倒退……我想之前脑海里的声音变得很不稳定也是因为这个。”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说起这个:我脑海里已经有好久没再有任何声音了。”

我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摸了摸他的头发。“奇怪,”我说,“我居然开始有些怀念你的疤痕了。”

他朝我咧嘴笑起来,那时候我知道,他确实不会再推开门,然后一去不返了。

如果他回到他原来的宇宙,他的时间就不会再倒退,而我知道,Wade原本的未来是无止境的——因为他并不会死亡,伤口也会自动愈合,所以他原本可以活到,呃,天知道什么时候。

但他却决定留下来,留在这个宇宙里。

这意味着总有一天,他有尽头的过去,会让他走到终结,但他却一点也不在意。

 

 

06.

 

如Wade所说,他正在渐渐变好,一天又一天,他总比前一天要更快活更轻松一些。过了一年,他身体里的癌细胞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个非常健康的金发年轻人。我这么形容他,是因为他甚至比我看上去还要年轻。他身体的经历已经倒退到比我还年轻的时间了,而我们都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的,Wade只会越来越年轻,而我只会越来越老。

但我们却没有因此分开,Wade表示过他不想成为我的负担。直到现在,有时候他也会这么说呢,在我给他擦头发,或者擦嘴,收拾他弄得一团糟的餐桌桌面时,他会忽然用孩童的眼睛,带着大人的情绪,看着我,说:“我会走出这道门的,然后再也不回来。”

我总是这么回答他:“好啊,记得给我寄明信片。”

但他从来没有哪一次真的离开,就算他出门去,没有回来,也只是迷路了而已。我出去寻找他,他在看到我的身影时,总是如释重负地叹一口气,然后朝我伸出手来。

我想他总会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把他当作我的负担,我照顾他只是因为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付出的事,而他刚好也需要我的照顾。这没有什么好丢脸的,他以前情绪不稳定,现在情绪好多了,身体却变成了孩童。

但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我们每个人都会变老,很多事情由年轻时期的血气方刚变得模糊不清,到最后,每个人都会需要照顾,而这种照顾往往是相互的。所以对我来说,我照顾Wade的同时,其实也是在照顾每天都无所事事,而且一天比一天肌肉松软的自己。

Wade的外表变成二十多岁的时候,我们仍然会牵着手出门,虽然有时候会收到异样的眼光,但Wade不是很在意,在意的人反而是我。

Wade选择在一些地下酒吧上班,这导致他周围总会围绕着各种各样的年轻男女。这事说出来还让人有些不好意思——在我把车停在酒吧外面,看着一群年轻人簇拥着他,把他送出门来,用令人沉醉的香水和鸡尾酒的气味勾住他金发的发梢,这样的景象,其实挺让我嫉妒。我不是嫉妒我在变老的事实,因为这无法避免;我也不是嫉妒Wade的年轻,因为这让Wade好过了许多。我嫉妒的是,他跳上车来时,总是咧开嘴,笑得像是捡了个大奖似的,这让我觉得自己身上的深色大衣都变得更厚重了。

“他们总是说你是我的Sugar Daddy。”Wade看着车窗外面,笑着说,“天啊,Peter,你今天赚了多少钱,够我出去花天酒地吗?”

我盯着红绿灯,瞥了他一眼,“不够,我当然养不起你了,你不如出去给人跳舞来得钱快呢。”

他就喜欢我说这样的话,于是大笑起来,又猛地凑近,飞快亲我一口。这会让我心情稍微好一些。

“我喜欢你和外面的人不同的气质,感觉很稳定,很居家,很有安全感。”他装模作样地说,“如果我出去卖卖下半身能多赚点钱,我一定会回来和你结婚的,老爹。”

我很快地看了他一眼,他在那一瞬间也看向了我。车停了下来,停在距离我们住所还有一条街的位置,这条街路灯都没开,显得很黑,也没几个人会经过。我从座位边掏出一个装面包的纸袋,递给他。

“今天赛谢尔面包店又打折啦?”他问,把纸袋接过来翻了翻,然后在几个霜糖蛋糕下发现了那盒戒指。

“呃,钻戒店打折了。”我有些支吾地说,“我路过,就进去看了看。反正也打折,现在不买可能之后就亏了,他们说现在的价格已经——”

他呼出一口气,从屁股的裤兜里掏出了一个盒子。

“这么巧,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不买之后就亏了。”他晃晃那个盒子。我们盯着对方看,然后同时笑起来,又忍不住,凑过去亲吻对方。

戒指我现在还戴着,但Wade已经戴不下了,于是他把戒指串起来,挂在脖子上。有时候,他低着头,看他胸前戒指时,我就知道他会问什么。

通常第一句会是:“我抢劫珠宝店了?”

“不,宝贝,”我耐心说,“你现在这个个子,柜台都够不到呢。”

“那是抢劫了婚礼现场?我为什么没有把新娘给抢走?还是我把她藏在哪个地下室,然后忘了?”

“你没有,”我说,把我的手伸出来,给他看,“这枚戒指是我送给你的。”

他皱皱鼻子,“你为什么要送我戒指?”

“因为钻戒店打折,不买就亏了,我就买了一枚送给你。”我说,帮他把戒指收到外套里,又拍拍他的小胸脯,“好了,别让别人看见,不然他们都知道钻戒店在打折了,这枚戒指就显得不太值钱啦。”

但这就是婚礼的全部了,没有宾客,没有教堂,没有证婚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两枚戒指,在May婶家的一次三人聚会,以及朋友们问起时的玩笑话,和重新装修了一下的公寓。清晨时,我站在洒着阳光的厨房里,一边倒牛奶,一边等着面包机跳出面包来。Wade打着哈欠走出来,从后面环住我的腰,把额头放在我的肩膀上。

“你知道吗?”他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脸,就想象过你站在早晨的厨房里,一边等着面包片跳出来,一边给自己倒杯牛奶的样子。但那时候我想象中的你还是穿着Spider-Man的制服,这让画面显得有些诡异。”

我把面包片取出来,抹上蓝莓酱,塞到他嘴里。他叼着面包,笑起来。

“蓝莓酱,连这点都一模一样,”他模糊地说,“唯一不一样的是,你都戴上和我一样的戒指啦。”

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厨房的气味,干燥却暖烘烘的,我又给他倒了杯牛奶,才出门去。我喜欢每个这样的早晨,虽然变化不大,却反而令人更加向往。毕竟有时候,我们不能度过这样的早晨。超级英雄的世界总是充满了变化,有时候我要去解决什么大事件的时候,我们的生活就会变得有些杂乱无章,甚至只能在外面度过。

Wade也会来帮忙,即使我并不想让摸枪拔刀勾起他不太好的回忆,但他把床下的子弹换成了橡胶的,并且承诺他绝对不会被这些事情影响太多情绪。事实上,他做得很好,而且越来越好。他的情绪越来越稳定了,就算看见我受伤,也不会太失去控制。我想这毕竟也和他的身体在逐渐改变有关,像我说的,对于我和他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每次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就算疲惫至极,我也会摸着他的头发,约定等事件结束,就回去度过这么一成不变的早晨。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你们都知道,我受重伤的那次事件之后。

我知道很多报社,作家,媒体人,都想采访到退休超级英雄的第一手资料,而我却从来没有往外透露过许多,包括我那次重伤后的情况。在这我得承认,我的身体不会越变越年轻,我的确已经不适合再做超级英雄了,于是那次事件便成为了尽头。我不是很想细谈这件事,但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进行康复训练,包括让我的右腿能再次站到地上,双手能恢复到正常生活的水平,而不总是抖个不停。

在我受重伤,被送到医院的那天夜晚,Wade守了我一个晚上,就是那么一个晚上,他像是完全变了。他开始陪着我做康复训练,而且无比耐心,每次我大发脾气,把笔和拐杖摔得老远,他都会安静地把它们捡回来,放到一边去。

这个过程很艰难,时间也很长,像我说的,回顾这样的一段时间,虽然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但毕竟还是让我心悸。

但Wade就是在这么一段时间里,学会了怎么照顾我。每天早晨,他都会把手放在我的手心里,我醒过来的时候,就会轻轻合拢手指,握到他的手。“你的力气还和以前一样大。”他总是这么说。我用指腹去磨蹭他的指节,感觉到我的手一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就用力回握我的手,说:“天啊,你吃了菠菜还是怎么的?我的手都被你捏疼了。”

我想这就是我说的,我们总要互相照顾的。他的蓝眼睛渐渐地变得平静,仿佛在这个宇宙经历过我重伤濒死的那天晚上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伤到他了。

自从我退休后,我们的生活渐渐地越变越简单。我的手再也不能在半空中握住蛛丝了,但蛛网发射器却成为了生活的助手。在我康复得差不多时,Wade已经看上去像是个高中生了。在May婶去世之后,他没有再去酒吧,而是用早年留下来的钱带我出去游玩。我们去看了诺福克海岸的日出,在罗马的大街上闲逛,去巴黎周边的小镇住了一周。我们面对面坐在火车上时,周围的人总是把我们认成父亲和儿子,叔叔和侄儿。我看着他年轻的脸,有时候就会想到,我们的人生方向背道而驰,生活轨迹也完全不同,但我们居然还是能殊途同归。

他伸出手来,放在我们中间的桌子上,让我握住他的手,让我摩挲他食指的第二个指节。

在那个时刻,我忽然感觉到,我也许是真的爱他,因为在这么多可能性里,在这么多不稳定又充满了漆黑的梦的夜晚里,这么多人生的不同点中,我却总能被指引到他身边来。如果你能克服那么多的障碍,能改变那么多的不可能,能在传送门关闭的时候,放任它关上,一直和一个人待在一起,你们难道不会是对方的心灵伴侣吗?

 

 

07.

 

养老院的院子里,有几棵高大的树,秋天到来时就会往下飘落一地的树叶,我会在里面挑几片作为收藏。Wade会帮我捡树叶,即使他总是问我要树叶做什么,可能一天就会问我四五遍。

他在树叶里摔了一跤,软绵绵地,像一个小肉团。然后他爬起来,把几片他觉得还不错的叶子拿起来,走回来递给我。走路对他来说,渐渐变得有些困难,毕竟他越来越小了。记住我的名字也是,记住他脖颈上的戒指也是,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都变得越来越困难。我总是接过叶子,然后拍拍他膝盖上的泥土。

“如果我还是很告,那苏上苏叶也不是问题。”他说。说话对他来说也变得困难,他的吐字很模糊,虽然还是会开一些不太适宜儿童的玩笑,但毕竟不太一样了。

最后的那些日子里,我坐到了轮椅上,而他不能再走路了。他变得嗜睡,比我还能睡,总是靠在我怀里就沉沉地闭着眼睛。我抱着他,坐在养老院的外走廊,晒着太阳。他窝在我怀里,身体柔软又温暖,趴在我胸前时,他心脏的搏动总能传到我胸腔里去。他身上再也没有那种灰败的气味了,只有新生儿一般的奶香,带着生命的力量和气息。

每到这时候,我都会想,其实到最后我们都会变成一样,即使他是个孩童,我是个老头,但我们都不能走路了,说话也模糊不清,记忆也会出现差错,都会让年轻蓬勃的人感到麻烦。其实我和Wade没有什么两样,老人和孩童没有什么两样,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区别,我们总会回到同样的结局。

在一天下午,我忽然从午觉中惊醒,我察觉到我的手里握着一只手,又小又柔软,小到像朵更小的棉花云似的,一握就会因为柔软而改变形状。我抬起头,Wade裹着一层毛毯,被安放在我旁边,他居然没有睡觉,而是盯着我看。那双蓝眼睛带着点灰,我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他没有把手抽回去,而是动动手指,蹭了蹭我的指节。于是我也摩挲了一下他的食指指节。

他盯着我,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的手心仍然是温热的,我一直轻轻地握着,直到傍晚才终于放开,用毛毯把他裹起来,盖住他的脸,和他胸前的戒指。

Wade真的履行了他的诺言,在我们分离的时候,他真的和我打了声招呼。

但我再也收不到他寄的明信片了,我想,他也从来没有哪次真的答应过,他会在永远离去后给我寄明信片。如果他会再回来,回到他的收件人身边来,他一定是会寄的,但毕竟,Wade是个自由的旅行者,即使传送门在眼前关闭,他也不会像风一般去追赶。

而我知道,这次离去,他就已决定不再回来了。

 

 

08.

 

从墓地回到养老院的时候,夕阳把道路照得发亮,几乎有些刺眼。现在是春日,和Wade关系还不错的那个保洁员小伙子把院子的树下打扫得很干净,一片落叶也没有。

这也是这里让人喜欢的地方之一,但或许太好了,我还希望他留下那么一两片树叶给我。这里哪里都很好,餐点美味,茶很好喝。在傍晚的时候,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时间,这里会陷入一种温暖又安详的氛围,让人全身都放松下来。但养老院今年失去了许多住户,我也失去了许多朋友,导致这里显得冷清了许多。

我在Wade的葬礼刚开始那天,遇到一个号角日报来的小伙子,说想采访我有关Wade的事,他可以把这个故事写成一篇报道,发表在号角日报的生活版上。

我撑着拐杖,站在原地,听了好一会儿他天花乱坠的自我介绍。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大概和我刚遇到Wade时差不多年纪,西装却穿得比我整齐多了。我把他的名片装在衣兜里,他好像姓Smith,好像不是,我记不太清。

我邀请他到教堂外的座椅上坐一会儿。Wade的葬礼来的人并不多,几乎只有零星几个,所以也不用担心我们的对话被打扰。我看见了好几个邮差,于是朝他们挥挥手。

“关于Wade的故事,”我说,“我从来没有接待任何一个记者,而且我刚失去他不久,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描述的故事可能并没有那么条理清晰,可能需要你好好整理一下。”

他点头表示理解,拿出了录音笔和笔记本。我看着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第一串字:日期和采访对象。

于是我全都讲给他听了。他一开始还会提些问题,但渐渐地,他放下了他手中的笔,又放下了他的笔记本。等这个故事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站起身来,朝我轻轻地鞠躬。

“我可以为他献束花吗?”他问。我当然允许了。

Smith献完花后就离开了。他没有在他的笔记本上记下任何东西,在他离开之前,他告诉我,他很感谢我给他讲了这个故事,他决定放弃这个新闻。

我点点头,向他互相道谢,道别,把他送到了教堂外面。

几天后,Wade被埋葬进土地里的时候,Smith又来了。他带来了新的花束,并且鼓励我把这些故事记下来。我原本没有这个想法,但当我顺着路走回养老院,回到干干净净的树底时,在显得冷清又惬意的养老院门前,我忽然做了截然相反的决定。我得把这个故事,在我还记得的时候写下来。

所有的故事都需要一个开头,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这让我想了一整夜,我把柜顶的盒子拿下来,把那些明信片翻来覆去地看,听着养老院安静平缓的呼吸声,像是听到秘密的梦一般,我忽然想起来,我们每个人,一直以来,都在旅行的途中。

对,从旅行开始讲。或者说,这一直都是一个和旅行有关的故事。

 

 

09.

 

宇宙旅行者。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时只有九岁,在皇后区的车站,一个男人风一般地从我面前跑过,大声喊:“传送门快关上了!”

他喊叫,奔跑,挣扎,“你们必须放开我,传送门要关上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但我再也没有遇到过像那个男人一样,宣称自己是个宇宙旅行者的人,直到我遇到Wade。

Wade是我遇到的最后一个宇宙旅行者,旅行改变了他,也改变了我。

而就在此时此刻,传送门永远地关上了,门的那边也许是别的可能性,也许是长生,也许是孤独,也许是时间的永恒。但门的这边,却很平凡简单:只留下了一条有三个W的腕带,一盒橡胶子弹和一盒收件人只有一个的明信片,清晨厨房里的蓝莓酱面包,装满树叶收藏的册子,两枚打折的戒指。

 

FIN.

 

谢谢大家看到这!有点长了,辛苦大家23333

也谢谢你们不嫌弃了!就想写一个很普通的爱情故事,结果越拉越长,所以到最后变成我在疯狂缩短篇幅,唉2333

有一些脑洞没能塞进去,但还是很开心了!谢谢大家不嫌弃,也再次祝北冥生日快乐呀,爱你!啵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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