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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ideypool】Love Remains The Same(下)

大家好!因为收到一个小伙伴的私信,我忽然把2015年年刊的虐本里的这篇解禁放了出来w

为什么是下篇,是因为当时这篇是我和小草太太一起合写的,上篇由小草太太创作,而我负责下篇,所以我只能发出下篇来啦w

这篇写得太早,几乎已经快变成黑历史了!有很多BUG和黑历史文笔之类的)……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话就请往下吧w


前情提要:A世界的Wade在一次穿越平行宇宙的意外中,掉入了B世界,遇到了B世界的Spider-Man,并最终与他坠入爱河。然而没过几年,Peter在一次解决犯罪事件的途中牺牲,Wade离开了B世界。又过一段时间,Wade又一次意外地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宇宙,在这里他遇到了平行宇宙同位体——十七岁的Peter,并向他讲述了自己的经历。过于思念B世界Peter的Wade回到了B世界,决定在不同的平行宇宙中穿梭,寻找自己与Peter,与世界的联系。

在这段故事开始之前,他已经找到了十五岁刚拥有能力的青春期小坏蛋Peter,二十多岁收养了Ellie的单亲爸爸Peter,在地下酒吧做一个随性酒保的Peter。Wade并没有和他们中任何一人发展更深入的关系,但他没有办法停下寻找Peter的脚步……



Love Remains The Same(下)

by AOzero

  

5.

 

这个世界看上去像是70年代或是80年代,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又老又旧。Wade走过一排排贴满了过时乐队的海报的街道,身旁路过的全是怀旧电影里会出现的小姐与绅士。他路过一个看上去简直像是二战时期的疗养院时,看见了那个男孩。男孩大概六七岁,穿着很宽松的衬衫,坐在远离地面好几米的树枝上,双手抱着树干,神采奕奕地看着站在树下朝他张开双手的中年男人。

“Peter。”身着早已过时的绅士服装的男人无奈地说,“下来,医生说过你必须减少运动,你忘记我告诉过你的了吗?”

“可是,Ben叔叔,这里真的很舒服。”男孩不安分地动着身子,“这里能吹到风还能晒到太阳。”他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委屈地说,“我不喜欢我的病房。”

Wade看着他眨动眼睛,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的叔叔。Ben皱着眉,然而并不是因为恼怒,Wade能感受到他和男孩相同的情绪。“我会多带你出来看看的,Peter。”Ben轻声说,“你现在先下来,好吗?我发誓你不用一直待在病床上。”

Peter开心地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张开双手:“接好了Ben叔叔!”然后在Ben惊讶的眼神里跳到了他怀里。Peter咯咯地笑着,Ben在稳定心神以后有些困扰地揉着他的脑袋,吻了吻他的头顶。

Wade站在看上去就年代久远的疗养院的栅栏外,透过浓绿的树荫看着这一切。直到Ben牵着Peter送他回病房,他才拉低了棒球帽的帽檐,从栅栏边走开了。

 

Peter今年七岁了。他的父母在他五岁时把他交托给了他的叔叔婶婶,而自从他记事起他对这个世界最多的记忆就是医院。他的病房,来来去去的医生与护士,以及形形色色在他身边出现又消失的病人们。Peter是病院里的小明星,他总是在病院里到处找病人们玩耍聊天,从他的笑容很难看出这是个患有心脏疾病的男孩。这里的病人和护士们都十分喜欢他。

很多时候Peter都会因为太过好动而被医生和他的叔叔婶婶责备,但Peter看上去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些,他仍然每天都趁人们不注意时跑到庭院里,爬到那棵树的树枝上坐一个下午。

有一天,Peter灵巧地拐过楼房的拐角,朝庭院跑去。在看见穿着病服的Wade坐在树下时他渐渐地停下了小跑的脚步,有些胆怯又有些好奇地注视着Wade。Wade冲他笑了笑,拍了拍自己旁边的草地。

“小甜心,你叫什么名字?”他问。男孩盯着他看了很久,才走过来。他坐下来的时候动作反而大方了不少,在Wade回头看他时还回应了Wade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叫Peter。”男孩说,棕色的大眼睛一眨一闪,“你呢?”

“Wade。”Wade朝他伸出手,象征性地与他握了握手,那只小小的、苍白的手被轻轻地圈在他满是疤痕的手里,似乎一握就会碎成碎片。

Peter在收回手时抬头看了看树冠,然后朝Wade眨眨眼,问他:“你会爬树吗?”

 

从那天以后,Wade每天下午都在树下等待,Peter总是笑着朝他跑来,和他碰碰拳头之后爬到树上去。Wade坐在树下,一旦发现有动静,立刻张开双手,让Peter跳到自己怀里,然后在医生经过时装作他们一直在树下聊天。等医生走开,Peter总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靠着Wade的手臂满足地叹一口气,俨然已经把他当作自己友好的玩伴。Wade总是伸手揉揉他的脑袋,然后帮助他再次爬到树上去。

Wade经常住院,有时候是摔断了手,有时候是摔断了腿,有时候是被人捅了一刀,总之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每次出院不到一天就又回到了那棵树下。以为他已经离开的Peter总会很惊喜地看着他,然后庆幸他没有失去一个朋友,但同时他会拍拍Wade的脑袋,为他再次住进这个病院感到难过。

Wade笑着握握他的手,夸张地原地转圈鞠躬,示意他自己没事。Peter开心地笑着,等Wade坐下时,他用手心贴了贴自己的嘴唇,然后拍拍Wade绑着绷带的手。

“我每次胸口疼的时候,May婶都说只要这样就会好过一些。”他轻声说,“你的手臂还疼吗?”

“已经没事了,Petey。”Wade说,他也用手心贴了贴嘴唇,然后放到Peter胸口上。Peter咯咯地轻声笑着,握住他的手。

“如果你好得快一点,就不会那么痛了。”Peter说,“虽然我很不想你那么快就走,有时候我一个人在病院里真的很无聊……”

“那我就一直住院,一直陪着你。”Wade朝他挑挑眉,“等你长大,我就把你从这个病院带出去,带你去很多好玩的地方,让你永远都不会感到无聊,怎么样?”

Peter朝他笑着,点点头,但是什么也没说。Wade看着他,忍不住又用手心按了按Peter的胸口。

“我没事。”Peter低声说,“它已经好久没有疼了。”

Wade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笑着弹了弹他的脑门,在Peter惊叫着跳起来时把他搂到怀里。

“当然,你总会从这里出去的。”Wade在Peter挣扎的同时笑着说,“到时候你愿意来找我吗?来找我这个可怜的老伙计?”

“愿意——”Peter闷声说,“但首先你不能把我闷死在这——”

Wade哈哈大笑着,放开了Peter。男孩因气闷而脸色发红,有些恼怒地瞪着他,于是Wade掏出一颗糖,放在他的手心里。

“我会等你长大的,Baby Boy。”Wade说。Peter一边撕开糖纸,一边朝他皱皱鼻子。

“唔噢Wade,你说这话感觉像个怪大叔。”他说,然后在Wade伸手来抓他时很快地跑开了。

 

Wade坐在树下等待Peter的期间十分无聊,他就会哼哼歌,朝飞过身边的蝴蝶龇牙咧嘴,或是对路过并盯着他看病人张牙舞爪。但更多的时候,他会拿出那两枚戒指,放在手心里摩挲。Peter每次带着笑容跑过来时,Wade就收起戒指,装作成熟大人的模样,故作深沉地眺望远方。Peter从来没揭穿他,只是笑着把他带来的糖果给Wade看。那些糖果来源很广,大部分是护士长给的。靓丽的糖纸包裹着甜腻的糖球,Peter永远不会对之感到腻烦,总说这是奇迹糖果,只要塞进嘴里就会把心口的痛都忘个精光。

Wade经常抢Peter的奇迹糖果扔到嘴里,Peter总是很哀怨地看着他,但从未制止他。按Peter的话来说,就是,Wade经常住院一定是因为疼的地方太多了,所以他可以贡献出他的奇迹糖果,来让Wade好受些。Wade从来不对此表现出任何愧疚。

Peter的叔叔婶婶经常来看望他,也会和Wade聊聊天。他由此知道Peter的病还是有痊愈的希望,只是由于此时的技术还不算发达,成功的可能性医生也无法保证。Wade听完时只是耸耸肩,说:“这要是放在我们那个世界,不算什么问题。”

Ben和May看了看对方,只好露出似懂非懂的笑容。

 

Peter在一天下午没有出现。Wade坐在树下等了很久,他这次入院的理由是第三次摔断了腿,所以他固定着的腿就这么伸直在树荫下,陪他一起等待着。但直到夕阳落下,Peter都没有出现。于是他站起来,装模作样地杵着拐杖,往Peter的病房走。

男孩躺在病床上,偏头看着窗户外面,然而从他的窗户看出去只能看见另一幢建筑。Wade进来前用拐杖敲了敲门板。Peter回头看他,对他虚弱地微笑了一下。

Wade走过来,坐到他床边的椅子上。Peter盯着他的腿看了好一会儿。

“你又从马上摔下来了吗?”他问。Wade耸耸肩,哼哼唧唧地摸了摸他的腿:“可疼了呢。”

“我从来没有骑过马。”Peter眼神亮闪闪地说,“它们很容易生气吗?”

Wade朝他咧咧嘴,然后揉了揉他的棕发。

“当然,老天,它们脾气可暴躁了,我敢打赌更年期的老妈都没有它们凶。等你好透了,我带你去骑马。”

Peter朝他微笑了一下,然后扭头看了看窗外。

“Wade,”他说,“我觉得,我见到长大后的自己了。”

Wade应了一声,致力于把自己的腿摆正一些。Peter回头来看他,棕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我是说真的。我看见他了。”他坚持说,“他看上去很开心,过得很好。他还告诉我,我和你是好朋友,一直都是。”

Wade看看他,故作扭捏地哼了一声,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

“我们当然是,小笨蛋。”他说。Peter朝他开心地笑起来。

“我希望我可以好好长大,变得和他一样。”

“你会的。”Wade把满是疤痕的手贴在男孩有些苍白的脸庞边,“我保证,你会的。”

 

第二天,Wade仍然坐在树下等待Peter。Ben叔牵着他的一只手从拐角走过来。当看见Wade时,他面色虚弱但仍开心地笑起来,接着放开了他叔叔的手,朝Wade跑来。Wade朝他张开手,准备迎接男孩扑进他怀里的冲击。

但是Peter在中途摔倒了。Wade立刻站起身,Ben也急忙跑过来,在Wade把Peter抱进怀里的时候呼喊医生。Wade低头看Peter,男孩紧皱着眉,喘着粗气,面色苍白,额头大汗淋漓。他脆弱得就像要散开,Wade怎么收紧手臂也聚拢不起来的那种破碎程度。而Wade当时心里居然什么想法也没有,完全是一片空白。

 

Ben和May坐在病院的长椅上,May拥抱着Ben,而后者一直在轻轻地拍她的后背。Wade听着她的哭泣声,居然还是什么想法也没有。医生走过来,看了看他。

“Wilson先生。”他说,“按照刚才的那个情况来看……我想您的腿已经彻底好了。您可以出院了。”

接着医生看向了Ben和May,朝他们叹了口气。

“我很抱歉。”他说,语气里带着成年人应有的无可奈何,“他是个很好的男孩。”

接着他走开了。过了好一会儿,May终于停止哭泣的时候,Ben走过来,递给Wade一个钢制盒子。

“这是Peter给你的礼物。”Ben说,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拍了拍Wade的肩膀,“谢谢你,Wilson先生。”接着他搂着May的肩膀,和她一起慢慢地离开了。

 

Wade回到了那棵树下,他打开那个盒子,里面装着满满半盒的,用五颜六色的塑料糖纸包裹起来的糖球。里面还有一张小纸片,上面用红色蜡笔写着:

 

给Wade,

不会再痛了!

 

这行字下还画着一个小笑脸。

Wade拆开一颗糖,把糖球扔到嘴里,那种水果奶油的气味浓烈地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但他还是一颗一颗地剥开来吃,他忽然觉得心口很痛,这种感觉就像当年,在他的Peter死后,他朝自己心口开了一枪,却在醒来后发现子弹没能造成自己的死亡,那时治愈因子在心口活动的发痛程度;又像当年,他在平行时空遇见的第一个Peter在病床上死去的那一天,他攥着Peter的手不停道歉,说每一句对不起都感觉灵魂被撕裂。他感觉自己好久没有那么伤心了,好久没有那么疲倦了。他走过了之前的那些世界,不管回忆起哪次都让他很伤心,但这次尤甚。

他一边往嘴里塞糖果,一边流眼泪。直到嘴里甜腻得几乎发麻,他也没能搞清楚他的眼泪到底是流给谁。是流给他自己,还是他早逝的,亲爱的小王子。但那些眼泪全都掉进了那个盒子里,在那些靓丽的糖纸上砸得粉碎。

毫无意义。即使他吃了这些糖果也毫无意义,男孩已经离开,谁还关心他会不会痛呢?就像Peter攒了那么久的钱,就为了买那两枚戒指。Wade如他所愿,拿到了这两枚戒指。但是Peter不在这里,那么戒指对于他来说就只是圆形的金属而已,毫无意义。

他在第二天清晨出了疗养院,带着还剩下一些的不再疼的奇迹糖果,决心离开这个世界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他踏入时空门前,手放进口袋里,紧紧地握住了那两枚戒指。他的脑海里仍然满是Peter的身影,他需要Peter,他需要一直看见Peter,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活着的全部意义。

所以,来吧,无论是怎样的世界都可以,他需要看见Peter,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的脑子唯一能记住的事。

 

 

6.

 

“老天,耶稣,玛利亚,真主安拉,管他谁,你……你是我吗?”

Wade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深深地翻了个白眼。

“不是,你这个蠢货。这么帅气迷人英俊潇洒的大爷我怎么会和你这样的小鬼扯上关系。”

对面的人张张嘴,然后又闭上了。但不一会儿,他就揉着下巴说:“看来你的人生过得有些艰难,不过你这些疤真是酷毙了。你怎么搞成这种鬼样的?”

Wade现在坐在一个病院里,当他看到这个世界的Peter从大学校园里出来,拐进了一个病院以后,心里几乎已经想转身走人了。但当他看见Peter和病院里的一个病人打招呼时,他又停下了迈出的脚步。

那是个穿着病服的高大个,比Peter高了一个头,是个金发碧眼的高大个,正对着训斥他的Peter傻笑。

那是Wade Wilson,未毁容的二十岁版本。

于是在第二天下午,Wade又开始以摔断手为由住院去了。他花了一笔钱,住进了年轻版自己的隔壁病房,并在当天下午就去和人家打招呼。

“这些伤疤,很复杂。”Wade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说,“总之都是些很帅的胜利的印记,懂吧?”

“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Wade很心塞地看着没毁容的自己傻乎乎地举高双手欢呼,把猛揍那张帅脸的冲动抑制下来。他要做一个成熟的平行世界来者,没错。

“是的,是的,不可思议先生。”一边的Peter随声应和着,手上削着苹果,“如果你能稍微正常一点,也许这份不可思议就会延续得更久一些。对,让你正常一点还真是挺不可思议的。”

Peter切下一块苹果,塞到了年轻版Wilson喋喋不休的嘴里。然后把剩下的半个递给Wade。Wade接过苹果,忍不住傻笑起来。

“……你还好吗?”十九岁的Peter有些心底发毛,一个Wade Wilson傻笑已经够他太阳穴发疼好一久了。

Wade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笑着咬了一口苹果。病床上的Wilson挑挑眉,也咬了一口手中的半个苹果。

 

Peter和Wade从幼儿园就一起长大,Wade比Peter大一岁,所以总是比Peter先毕业,进入下一个学校。但只要等待一年,Peter就一定会出现在他的学校里,和他再次成为校友。就连大学也是一样的。Wade在大学里等待了一年,等到了Peter的到来,却也等到了自己身患绝症的消息。

脑癌。听到这个熟悉但又倍感遥远的词语时,平行世界来的成熟Wade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而二十岁的Wade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相当的轻描淡写,似乎并不在意这个致命疾病所带来的威胁。然而他当然是没有自愈因子的,不然他就不会保留着那该死的平坦的皮肤和柔软的金发。

Peter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仍然削着苹果。Wade看着他削苹果的熟练手法,不禁在心里感叹,自己是多久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这个世界的自己,没毁容,年轻,和Peter是从小的玩伴,Peter还坐在他病床边给他削苹果。还有没有道理了?

所以他得癌症大概是遭报应。Wade故作深沉地点点头,然后收获了Peter扔过来的一个疑惑的眼神。

Peter每天都会来看望二十岁的Wade,和他拌嘴,顺便给他削各种各样的水果。而隔壁病房的另一个Wade也每天都要来这个病房里待着,和年轻的自己聊天,顺便盯着Peter看直到后者愿意分一半削好的水果给他。

Peter觉得最近真是累得可以,一个Wade Wilson已经折腾得他精疲力竭了,还非得再加一个来让他心力交瘁。他每次催Wade在床上躺好睡觉后,都会走到病院的楼顶去吹吹冷风,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从平行世界来的Wade也会走上来,站到他旁边,和他一起看着夜晚的纽约。Peter回头看见他露在衣物外的伤疤,忍不住眯起眼睛。接着他们会聊很多无关紧要的话题,Peter从来没有问过Wade为何来到这个世界,而Wade也从未提起。

当年轻的Wilson听说他们经常趁自己睡着时到屋顶谈心,总是吵吵嚷嚷说他也一起去,他可不放心让Peter和一个一看就奸诈老练的自己待在一起。Peter好笑地对他说没有人会觉得年长的自己看上去奸诈老练,除非你自己就心怀鬼胎。金发碧眼的青年撇撇嘴,然后看了年长的自己一眼,后者朝他龇牙咧嘴,他立刻挣扎着抓住Peter的手说:“你看他那个五官的排列就不像个好人——”

接着Peter忍不住笑起来,两个Wade在他的笑声里瞪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同时指着对方说:“都是你的错。”

 

Wade再一次晃悠着上了顶楼的时候,Peter已经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了,手里拿着一罐啤酒。Wade走过去,靠在楼顶的栏杆上,Peter回头来看他,把剩下的半罐啤酒递给他。Wade接过来,但并没有喝。

“你看上去心情很糟糕。”他评价,“而我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谁心情糟糕的时候去踩踩他的心窝。发生什么事了?”

Peter朝他笑了笑,并没有对他的爱好做任何评论,而是把手伸到了栏杆外面。

“今天医生再次找我谈话。Wade的日子不多了。”他说,“而我一直都知道的,他也一直都知道。”

Wade什么都没说,他喝了口那罐啤酒,易拉罐的包装总是会在他舌尖残留点类似于金属生锈的气味。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Peter叹了口气,说,“我……我猜我希望他能够继续活下去,活到工作,结婚,有个小孩,退休,养老,一直活到老得不能再老。我是说,你看看他那个样子,每天都傻乐,至少还应该再活五十年啊,对吧?”

他回过头,就像是在寻求另一个Wade的认可。Wade朝他猛地点点头,刻意得几乎有些做作。Peter瞪了他一眼,那种对他感到恼怒的力道是Wade再熟悉不过的。

“但这可能不是好事。”Wade忍不住说,他把那罐啤酒塞回Peter手里,“相信我,一直能活下去不是件好事。”

Peter看着他满是疤痕的手,又看看自己手心里的那罐啤酒,忽然就红了眼眶。

“谁知道呢……”他低声说,“谁知道一直活下去是不是好事呢,这些不是我关心的。我只希望现在的他能够活下去而已。越长越好,在我活着的时候,他最好都别死在我面前。”

他说,然后把那罐啤酒一饮而尽,接着把易拉罐捏扁,攥在手里。他皱皱鼻子,眼角发红地看着纽约灯光璀璨的夜晚。Wade看着他,看了很久。

“如果他能活那么久,”Wade缓慢地说,“说不定他自己也会开始找解脱的办法。你的愿望在我看来毫无意义,Baby Boy。”

Peter回头来看他,眼眶发红,但仍然扯出了一个笑容。

“如果他能活那么久。”Peter说,“如果他能继续活下去,就足够了。我并不关心他是否会有一天想彻底离去。因为那一天至少不是现在,至少不是他无法选择的现在。我希望他可以好好活着。在这之后,他漫长的人生即使没有我的参与,也没关系。”

他回过头来,直视着Wade的眼睛。他的棕色眼睛发着光。

“我希望Wade活着,好好地活着。我需要他好好地活着。也许你不会理解,但我知道——我永远都不想体会失去他的心情。”

Wade注视着他,又看了看繁华的纽约。最后他叹了口气,“谁想体会呢。”Wade轻笑着说,然后从衣兜里拿了什么。他把手攥成拳头,递朝Peter。Peter有些惊讶地眨眨眼,鼻尖被纽约的夜风吹得有些发红。

“这是什么?”他问。Wade摊开手,那些被包裹得完好无损的糖球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在灯光下折射出廉价的五颜六色。

“奇迹糖果。吃了以后就不会再疼了。”他说,“在另一个世界里,七岁的你是这么告诉我的。”

不等Peter反应过来,Wade就把那些糖塞进了他的手心,接着离开了。Peter并没有追上来,Wade一直下楼,走到年轻的自己所在的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青年回头来看他。

“我问你,”Wade搬过椅子,坐到病床边,“死亡和孤独,你会选哪个?”

躺在病床上的金发青年眨眨眼睛,然后说:“这个问题和Peter有关吗?”

“算是有吧。”Wade想了想,回答他,“死亡,和孤独。你会选哪个?”

“如果这个问题和Peter有关,我选活一天算一天。”青年回答他,“如果这个问题和Peter无关,我选择立刻入土。”

“这听上去——并没有什么两样啊,伙计。”Wade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青年朝他眨眨眼睛,低声说:“你知道我最痛恨的事情,我也知道你的。所以,死亡和孤独?这还需要选择吗?”

Wade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耸耸肩。

“好吧,至少你还有得选。”他说,接着站起身来,离开了病房。他走向自己的房间时撞到了刚好下楼的Peter。虽然Peter的眼角还是有些发红,但还算是打起了精神。他朝Wade微笑了一下,接着进了金发青年的病房。

“嘿Petey,你吹完风回来了吗?我还没睡着……不不不,我马上睡,真的。”Wade听见和自己并无两样的声音在隔壁响起,“喔,这是什么?糖果?”

“这是奇迹糖果。吃了就不会再疼了。”他听见Peter说,“另一个世界的你这么告诉我的。”

 

 

7.

 

“Wade?是你吗?”

听见这声不确定的呼唤时,Wade全身都僵硬了一会儿。他站在卖墨西哥卷的餐车前,缓慢地转过头去,看见那双棕色瞳仁时胸腔发颤,但心里已经了然。

“好久不见啊。”Peter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接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都多久了来着,我想想,你上次在我面前出现——呃——”他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好吧,三年了。可够长啊!我真的没想到你这么狠心就把我们的联系给阻断了。Ellie还好吗?虽然我前天才和她通过电话。她说她要去参加一个美术展,结果怎么样?她一定可以获奖的,先让我猜一猜,第一名?肯定的对吧!嘿,我知道你是最关心她的,虽然她会取得第一名是我们无需关心都可以确定的事——Wade?”

他回过神来。“呃,啊——什么?”

Peter无奈地朝他摆摆手:“听着,我们三年没见了,Wade。你从来没有打过一个电话给我,而我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你。所以过去就过去了,好吗?”

“什么过去?”他忍不住问,手上还捏着热乎乎的墨西哥卷。

Peter朝他翻了个白眼:“噢,打死不接电话先生,现在变成选择性失忆先生了?好吧,那我就非要挑起你不愿意记起来的部分。今年是我们分手的第三年,想起来了吗?”

Wade差点把墨西哥卷掉到了一个路过的女士的鞋子上,最后他选择在墨西哥卷从他手上掉落之前,把它塞进了自己因惊讶而张大的嘴巴里。

 

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的Peter先找到了他,而且还告诉他,他们交往过,并且分手了三年。Wade咽下墨西哥卷后朝Peter手舞足蹈地说明了他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时空旅行者。他并没有说出自己旅行的目的,只是抱着Peter的腰,大哭着说自己穷困潦倒没有钱住旅店,穷到只能在街边买墨西哥卷填饱肚子。在路人们惊异又好奇的眼神里,Peter无奈地同意了让Wade暂住在他家。

Wade在跟着Peter回家的路上和Peter聊起了天,并且得知Peter还是住在一个小公寓里,还是号角日报的小摄影师,甚至还是纽约市民友好的邻居Spiderman(他们聊起这个时Peter似乎很惊讶Wade的世界也有Spiderman,但他马上就表示了理解,并且立刻降低了和Wade讨论的音量),唯一不同的是,这个Peter有二十六岁。对了,还有,他和他这个世界的Wade谈过恋爱。

Wade对这个恋爱史表现了极大的兴趣,并且一路死缠烂打,直到他们走进了Peter小公寓的门,Peter才终于受不了地抱住了脑袋,大声说:“好好好,我说我说——我十五岁时遇见他的。”

“十五岁?!”Wade惊讶地大声说。

“嘘!小声点!”他不耐烦地朝Wade比了个手势,“是,不过我们真的谈起恋爱时我十七岁。”

“十七岁!”Wade还是大声说,“那也还是未成年!我要报警!在这之前告诉我,罪犯对你进行犯罪了多少年?”

Peter被Wade逗笑了,他努力地忍住自己的笑容。“加减法,义务报警先生。六年,到我二十三岁。”

“六年!”Wade拍了拍额头,“足够他蹲上好久的监狱了,把电话给我,我先为这种丧尽天良的行为打个电话谴责他。”

“噢,没用。”Peter朝他抿着嘴微笑,“只要看见是我的号码,接起电话的就永远是Ellie。如果Ellie碰巧不在,那电话就不会被接起了。”

“Ellie?”

“你的……不对,”Peter顿了顿,接着似乎对自己的脱口而出无奈地笑起来,“他的女儿。”

Wade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那个女孩,她对着他挥着手并可爱地微笑的样子。但他没想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真的成了她的爸爸。不知为何这让他的四肢都感到了温暖。

“嗯,这——这很好。”他回答。Peter看着他忽然的收敛,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天,这感觉真是太怪了。”他一边说一边抹着眼角笑出的泪水,“你长得和他一模一样,连说话语气都一模一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感觉,但我好久没有这么和Wade说话了。”

Wade朝他挑挑眉:“你是说很久没有这样调情了,宝贝。”

Peter在一瞬间似乎有些惊讶他会用上调情这样的字眼,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笑容。

“等等——”他说,“你才刚来这个世界几十分钟,我估计时空旅行的眩晕感都还没有消失呢,你就打算开始和我调情?”

“不然呢?”Wade反问他。

“你和他一样是个混蛋。”Peter这么总结,但仍然被Wade的耍赖逗得笑起来。

 

Wade赖在Peter家里的时候,几乎把Peter的小公寓搅得天翻地覆。Peter每天都对着乱成一团的公寓叹气,他一边收拾东西时一边咒骂Wade,但似乎又十分习惯这种情况。他开始把Wade经常会用到的东西都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还从床底拉出一个积满灰尘的纸箱,从里面拿出了很多80年代歌手的CD盒,一一放在电视旁,全都是Wade最中意的,就放在黄金女郎的碟旁边。Wade在那个纸箱里还发现了一个Spiderman的小玩偶,于是Peter每天回家都会看见Wade抱着那个小玩偶坐在沙发上看黄金女郎,桌子上全是外卖的包装袋。这些外卖的电话也都是Peter写给Wade的,因为——Peter说,他的前男友Wade最喜欢的外卖就是这几家。

Peter在以与前男友相处的经验,尽量让Wade在家里可以安分一些,Wade都知道。而Peter提起前男友Wade的表情是如此自然,语气都没有一点变化,这引起了Wade的注意。Peter也许已经不再爱这个世界的自己了,他想到。

Wade一个人坐在家里的时候,怀抱着那个玩偶,会产生离开的念头。就像前一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的他和Peter也有联系,那么他应该尽早离开。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一次次穿梭时空的真正目的,也许像他离开那个七岁的Peter的世界时所想的那样,只是为了看到Peter,只是为了看到他活生生在自己身边的样子。而既然这个世界的Peter过得还可以,而且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Wade Wilson与他建立过联系,这样已经足够了。

他的确打算离开,然而Peter在家里所做的每一个布置都让他难以忽略。这个Peter和另一个他相处了六年,几乎了解他的一切喜好与习惯。他对这种熟悉的了解几乎没有任何办法,他心里涌起了强烈的自私,这种像回到了过去的错觉让他欲罢不能。

于是在一个夜晚,Peter夜巡后负伤从窗户钻进来,坐在沙发上,Wade帮他处理伤口时,Wade便说Peter既然还能习惯这么生活,不如就和他在一起吧,反正他和Peter前男友几乎一模一样。但Peter拒绝了他,并把带着血的手握成拳头,敲了敲他的脑袋。

“我不需要另一个他。”Peter说。Wade下意识地加重了涂抹酒精的力道,Peter立刻惊叫一声然后揍了他一拳,Wade几乎被他揍翻到沙发下面去,他揉着脸颊,然后重重地拍了Peter的额头一下作为报复。Peter为他的狼狈露出笑容,Wade注意到他的嘴里有血,牙缝里都铺满了。Wade忍不住凑过去,想趁他不注意吻他一下,把他嘴里的血全都舔干净。但他不够快,Peter立刻按住了他的胸膛。

“我去漱口。”他说,然后起身离开。Wade对自己在Peter面前到底暴露到什么地步、Peter到底有多了解他几乎感到恐惧。

但他仍然在问,Peter只要在他身旁他就会问,询问Peter是否会和自己在一起。有时候Peter不管说什么,他都能将话题引导到这个问题上。Peter渐渐地对他感到无奈,不停说拒绝也让Peter感到了疲倦,但Peter仍然不松口。

“到底为什么?”Wade在Peter把几个墨西哥卷放到桌子上时问他,Peter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说过很多次了,Wade。我不需要另一个他。”他无奈地回答。

“为什么?你那么讨厌他——那么讨厌Wade Wilson?”Wade语气委屈地说。Peter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耸耸肩。

“不是。我拒绝你是因为——”他顿了顿,然后有些不自然地拿起了一个墨西哥卷,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拒绝你不是因为我讨厌Wade Wilson。事实上,我拒绝你是因为,即使过了三年——我不得不承认了,即使过了三年,我还是忘不了他。”

他有些别扭地撇撇嘴,然后咬了一口墨西哥卷。Wade也拿了一个墨西哥卷,一边咬一边口齿不清地对他说:“既然你还爱他,他又不想见你,那为何不找我安抚你寂寞的心灵呢?你完全可以把我当成是他,对吧。”

“不对。”Peter朝他笑着摇摇头,“Wade,在我看来,你是你,他是他。”

“分得那么清楚会让日子很难过。”Wade干巴巴地说。

“也许吧,但我已经过了三年了,不是吗?”Peter笑着说。

Wade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赢了,你让情感专家Wade Wilson不得不亲自出面了,告诉我,”他吮了吮沾上酱汁的手指,“你们是发生了什么?”

“嗯哼,电台情感专线故事啊。好吧,主播先生,”Peter看上去毫不介意,他走过来,坐到Wade身边,也吮了吮自己的手指,“我说过我十五岁遇见他的,记得吗?”

“那时候我只有十五岁,刚当上千万纽约居民的友好邻居不久。一天晚上我巡逻的时候,遇到他正在和一群歹徒搏斗,于是我跳下去帮了他一把。他那时候穿着兜帽衫,把他的大半边脸都遮去了,我并没有真的看见他长什么样。歹徒全被撂倒后,他向我表达了感谢,并买了两个墨西哥卷送给我,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他在一个地下赌场通过搏击赚钱,那些歹徒是他的对手的报复。他是这么告诉我的。我对他表示了同情。第二天我路过那个小巷附近时,在一座楼的屋顶上看见他在朝我招手,我落下时他递给我两个墨西哥卷。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每个夜晚他都这么做了。于是我们成了朋友,有时候我们就会坐在屋顶上聊一会儿天。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着,持续到他开始掀下兜帽让我看见他疤痕满布的脸,持续到我摘下了面罩,让他知道了面罩下的我是谁,持续到我开始和他聊一些英雄内部的话题,持续到我们开始在白天时以便装一起上街,持续到他带Ellie一起拜访May婶家,持续了两年,一直到有一天夜晚,他掀起我的面罩,然后吻了我。”

Peter抿了抿嘴唇,然后耸耸肩,“我那时候多大?十七岁。完全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他只是贴着我的耳朵低声说几句情话就让我晕乎乎的,自然就和他在一起了。十八岁我从May婶家搬出来,几乎立刻就和他住到了一起。Ellie的房间就在我们隔壁,所以他坚持要搬家到一个房间与房间隔音效果极强的地方。”

Peter笑了笑,然后又拿起两个墨西哥卷,一个塞到Wade手里。

“接着如你知道的,我们在一起住了六年,足够我们完全摸清了对方的所有习性。刚开始一切都很对,Ellie很喜欢我们三个都待在一起的时刻,我们都喜欢。但事情慢慢转变了,我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大概就是第四年吧,我发现即使我再怎么深入了解他,他总是有一部分是我不了解的。

“我不知道那部分是什么,但是我能清楚地感觉到,Wade有什么瞒着我。因为我足够了解他,所以我知道他掩饰时的眼神和动作。但我并不能知晓他在隐瞒什么,而我的每次询问都被他绕过,不了了之。我尝试了至少一年,然而没有任何效果。这种情况最终导致了疲倦。他一直隐藏着他的秘密,对我说谎,有时会逃避。渐渐地我们就被困住了。”

Peter叹了口气,然而Wade说不上来他是否是因为惋惜。

“我爱他,可能这一生只会遇见一个让我有如此强烈的感觉的人。他也是一样的。但这不像是猛地一个海啸摧毁了我们的生活,而像是在深山中跋涉,不停地前进,然而前方永远是成群的山,成群的树,永无尽头的路,直到我们都精疲力竭。

“我都不知道第五年我们是怎么平静地度过的。总之,第六年,我们大吵了一架,冷战了一周,在一周后,他说想和我一起到那个小巷附近散步。我答应了。我们一直沉默着走到那个小巷附近,我发誓我从能说话以来,除了睡觉,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小时如此沉默过,我也发誓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沉默过。我和他走到那个小巷边,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一盏灯光昏黄的路灯亮着。我就站在那道晦涩的灯光下,告诉他,我不能承受更多了,我累坏了,我不打算继续征服这个困境了。他停在我前面不远处,看着我,最后说,甜心,我也是。接着我转身走开了,再也没有回到那个小巷附近。

“我回到了自己租的公寓里,他把我所有的东西都邮了回来。Ellie不停打电话给我,问我为什么要和她爸爸分手,每次说着说着就开始哭。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对她来说可能有些复杂。她一直以为我们分手是因为那次吵架——顺带一提,我们那次争吵的内容是Ellie应该去学音乐还是学美术,Ellie两个都喜欢,但她只能选择一个,我是美术派的但他是音乐派的,本来应该由Ellie自己决定,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吵了起来,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双方都压抑太久了吧。总之,Ellie一直告诉我说,只要我肯回来,她就不听她爸爸的话,选择去选美术。我笑出声来,她是多么单纯的小甜心,为了让我回去果断地背叛了她的爹地。

“然而我再也没见过Wade。Ellie和我保持着通讯,感恩节和圣诞节我都会收到Ellie的礼物,有时我也会问Ellie她的爹地在做什么,她会告诉我,外出了,在做饭,在看电视——一般就这样,没有更多了。我也没有再问更多。

“但Ellie仍然怀着希望,她最后真的选择了美术,而且总是故意寻找机会让我们可以有所交流。但是她的努力都白费了,三年来我从来没有和Wade见过一面,连电话都没有通过一次。嗯,就这样。”Peter转转眼睛,咽下最后一口墨西哥卷,“没了。”

Wade对Peter一边嚼墨西哥卷一边讲述这个故事的行为表达了强烈的不满,Peter一边嘲笑他的关注点不对,一边从沙发上跳起来躲过Wade伸过来打算挠他痒痒的手。Wade跟着他一起站起来,然后在Peter笑着打算转身跑开时抓住了他的手腕,并把他拉近,直到Wade的手臂能够把他完全圈在怀里。

Peter在他的手臂里僵硬了身体,他们维持着这个有些怪异的拥抱好几分钟,最后Wade捏住Peter的脖子,迫使他仰起头来,并吻了他一下。这个吻很轻,嘴唇只是很快地触碰一下便匆匆分开。Wade松手时Peter盯着他看,睁大的棕色眼睛在起居室的灯光下闪着光。然后Peter推开了他。

Wade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并不惊讶Peter的反应。Peter什么都没说,他把装墨西哥卷的纸袋全都塞进了垃圾袋,然后快速地走进了他的房间。Wade一直站在原地,Peter再出现时穿着Spiderman的制服,Wade才想起来已经到了夜巡时间。他们对视了好一会儿,彼此都没有开口。接着Peter打开窗户,从窗口跳了出去,消失在了Wade的视界里。

 

Wade感觉自己要疯了,虽然他本来就脑子混沌,旁白却在他反复跳跃时空的途中不知道被扔在了哪个世界,总之他的脑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以至于他需要一个商谈的对象都毫无办法——虽然旁白的建议一般都毫无可取之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说真的,他完全不应该做这样的事,他不应该吻Peter。他不应该再爱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更别说是一个已经拥有过Wade Wilson的Peter。但他的内心又在尖叫着斥责他,如果他没有怀有任何自私的想法,他又怎么会不停让Peter放弃他的前男友,又怎么会在Peter讲述完一个他从未知晓的故事后吻了Peter。

他坐在沙发上,拿出那两枚戒指,将其中一枚较小的举在空中。

“你会生我的气吗,Petey。”他轻声嘟囔着,“原谅我吧,我只是一时间昏了头。”

他看着那枚戒指在灯光下闪着光芒,愈发感到愤怒。这种愤怒不仅是对他自己,还是对这个世界的Wade Wilson。作为同位体他可以大致猜出这个Wade的秘密——雇佣兵,Deadpool,绝对没错。他不想让Peter知道。但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放手了?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让Peter转身离开?而且,老天,三年了,他没有和Peter说过一句话。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脱下他的兜帽衫,露出里面的Deadpool制服,他决定前去拜访一下那个胆怯又狂妄的混蛋。

 

Peter回到家里时,Wade并不在房间里。他看着空荡又黑暗的起居室,心里居然稍微放松了一些。他踏上地板,把面罩扯下来,随手扔在沙发上。

Wade吻了他。他感到精疲力竭,那种三年前和Wade相处的僵硬感又重新席卷而来,让他无所适从。他坐到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看来无论他多么熟知Wilson先生的一切生活习惯,他也终究无法正确掌握和Wilson先生相处的技巧。他感觉他被完全掌控,无论哪一个Wade,总可以把他耍的团团转。但Peter离开了,他只是不想再当一只蜘蛛猴而已。

Peter坐直了身子,他并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不是就要这样,为对方把什么都放弃了,把什么都暴露了。但他并不想把他的一切都交给Wade,这是否代表他不是真的爱着Wade?

不,他骗不了自己。他爱Wade,即使到现在都是。那Wade是否也是一样的?他也爱着Peter,但他不能把他的一切都暴露无遗。因为他们都是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无法做到完全信任对方?

伙计,这样谈恋爱也太累了。Peter自嘲地笑笑,他捡起面罩,打算出门去寻找他的异世界时空旅者,至少在这个世界,他对这个Wade还是有点责任要承担的——也许是临时房东的责任吧。

在他戴上面罩的那一刻,门铃响了。

Peter站在漆黑的起居室里,有些惊讶。他内心的两个小人斗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回应。他大声说:“呃,谁?”

“我。”Wade的声音。Peter松了口气。他真的希望Wade出去散个步可以稍微理清思绪,他们可以像合格的成年人一样坐下来,好好地说清楚——

他猛地拉开了门,Wade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看见他穿着全套制服时Wade吓了一跳。

“哇,Peter。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没必要穿着制服来开门吧,还是说你已经想好要怎么揍翻我了?能允许我先去戴一个橄榄球头盔吗?”

“我只是夜巡回来还没来得及换制服而已。而且,老天,Wade,你手里那是什么玩意儿——”

Wade朝他晃了晃手里的花束,“哈喽,聪明鬼,你连玫瑰都认不出来啦?不要成天沉迷于科学和摄影,你真的需要好好恶补一下生活常识。”

“说的好像你就很了解生活常识一样。”Peter放松了一些,Wade看上去很正常,看来他们的谈话不会很艰难,“现在,在我邻居打开门并发现Spiderman真的是他的好邻居之前,先进来吧。”

Wade走进Peter的公寓,他关上了门,把那束玫瑰塞到Peter手里。

“好吧,好吧,”Peter接下那束花,把它放在桌子上,“这是为了什么?”

“道歉。”Wade干巴巴地说,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你看,Petey,我很抱歉——”

“噢,没事了。”Peter朝他挥挥手,“我真的没关系。所以你没必要那么夸张,在我公寓门口表演什么老旧爱情电影的戏码……”

Wade在他说完之前就立刻走过来,拦着他的腰把他拉近,然后把他的面罩掀到鼻尖——Peter立刻揍了他一拳。

Wade捂着脸哀嚎:“你不是原谅我了吗!”

“Wade,我原谅你上一次,不代表你可以再做一次。”Peter捏着鼻梁,头痛地说,“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了,不可以,好吗?我还爱他,而你和他不是同一个人。所以很抱歉,我做不到,不要再逼迫我了,好吗?”

Wade捂着脸沉默了一会儿。“你真的还爱他吗?”他问。

“是,是,是,我都快说了有一百遍了吧?”Peter翻了个白眼,说。然后在他还没有从这种无奈的嘲讽里恢复过来,Wade就走过来,有些粗鲁地扯下了他的面罩,捧着他的脸,用力地吻住了他。Peter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差点连怎么呼吸都忘到了脑后。Wade放开他的嘴唇时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Peter这才颤抖着喘出一口气。

“那答应我,”Wade低声说,气息贴着Peter的鼻梁,“不要再放开他了,也不要再让他放开你了,好吗?”

Peter睁大眼睛,然后浑身颤抖起来,老天,他不应该答应,他知道要走出这样的困境太困难了,他和Wade都是这样充满戒备而又缺乏安全感的人,他们在一起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他的手摸索着环绕上了Wade的背,把脸埋进了Wade的肩膀。

“现在你愿意原谅我了吗,甜心?”Wade轻声问他。Peter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咬着下唇不停地摇着头,接着他亲吻了Wade的耳朵,他偏过头来的时候红着眼眶,但是微笑着。

——管他呢。即使这是个会将他彻底拖垮的错误,但他完全无法忽视他那尖叫着让Wade留下的内心。

“这要看你的表现,Wade。”最后他笑着说。Wade也笑起来,他吻了吻Peter的额角:“当然,控制狂Peter。时间还长,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等等。”Peter在Wade掀起他的制服上衣的时候推开了他,“Wade还没有回来。我是说——呃。——等等,”Peter眯起眼睛,“打住,我有预感他已经去找过你了,哼?”

Peter抱起手来,而Wade朝他耸了耸肩。

“他离开了。”

“什么?”Peter惊讶地说,他忽然有一瞬间感到十分失望,“我甚至没和他说再见。”

“嗯哼,但他有话给你。”Wade说,他从兜里抽出一张纸条,递给了Peter。Peter有些犹豫地接过了那张纸条,在看到那张纸条上写的话时,他微微弯起了嘴角。

 

给Peter,

我们走出困境了吗?

 

“你永远不知道生活会给你怎样奇妙的惊喜。”Peter感叹说,Wade赞同地抱住他的腰并发誓永不撒手。Peter在推搡他很久都没有用以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将纸条放在桌子上,忍不住想那个来自异世界的Wade,他是否还要继续他漫无目的的时空旅行?

我在尝试走出困境了。他心想,Wade呢?

 

 

8.

 

青年坐在纽约午后的阳光下,脚边趴着一只四处张望的金毛犬。这里是纽约的中心地带,广场上人群来来往往,青年就坐在广场喷泉旁的长椅上,俯下身去抚摸着金毛犬的脑袋,他的目光没有焦距,只是徒劳地朝向熙熙攘攘的人群。接着一个人走到他面前,遮挡住从上倾泻而下的阳光。青年察觉到了,但是并没有抬起头来。

“嘿,介意我坐在你旁边吗?”对方问。金毛犬轻声吠了一声,在青年抚摸它的脑袋时又平静下来。

“当然可以。”他友善地说。接着对方坐到了他的身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所以……这只狗叫什么名字?”

这是Peter第一次遇见Wade的时候。

Peter十岁时,因为一场发生在他父亲的科学实验室里的意外,他被夺去了再次注视外界的权利。当眼上的绷带终于被一圈圈拆下时,他没有看到他所期待的母亲的眼睛,他的视界里仍然是一片带着些许鲜红色的漆黑。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学会不在家里把自己撞伤,又花了很长时间学会出门迎接阳光,并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Peter从十五岁那年开始写一些故事,投稿给杂志并且获得过奖项,甚至还一度被当作励志人物四处宣传。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Peter便逐渐找到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他写了很多故事,出了很多本书,什么类型的都有,这些故事大都是在描述千百个看不见的白天黑夜里,从他脑海里慢慢浮现的奇异画面。他对世界的印象只有十年,然而这并没有阻止他的想象空间越扩越广。

他十八岁的时候,收到的生日礼物是一只叫做Ham的,仅有两个月大的导盲金毛犬。但是他的好友Harry总是说这个名字不够帅气,于是总叫这只金毛犬Venom。Peter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灵感,但每次Harry唤Venom时都会换来一声欢乐的狗吠,于是Peter也就默许了。

“他叫Ham。”Peter当时是这么回答Wade的,“你也可以叫他Venom,他两个名字都可以接受。”

“Venom?”Wade当时的反应是这样的,“你说这只狗?他叫Venom?哈!”

Peter侧耳听着Wade的大笑声,不由自主地跟着这孩子气的开怀弯了弯嘴角。

 

之后Wade经常会出现在Peter的生活中,似乎是巧合的成分占了多数。很多时候Venom轻声叫唤时,就意味着Wade又出现了,在Peter等公交车的时候,或是在公园门口和邻居聊天的时候,他总会忽然感到肩膀传来一点重压,接着就是Wade的欢快的声音:“Baby Boy,这么巧,又遇到你了!”

Peter猜想Wade的活动区域也许刚好在他附近,但也有可能Wade心有预谋。然而Peter从未以此询问过Wade,只是默许了他经常出现在自己的周围。Peter已经充分融入了正常人的世界,但Wade每次都嚷着要当他的向导。Wade拉起Peter的手时,力道大得让Peter几乎无法抗拒,久而久之他放弃了挣扎,连Venom也把自己的饭碗拱手让人,在Wade出现时就乖乖地跟在Peter身后。

Peter觉得Wade还是有些不对劲,因为他每次和Peter聊天时总会聊到很私人的问题,而他们一起坐在公园长椅上时,Wade与他之间的距离也有些过于亲昵了。Wade总是拉着他的手聊这聊那,Peter轻轻地摩挲那只手时会感觉到上面凸凹起伏。而每当他这么做时,Wade就会把手猛地收回去,然后用轻松的语气向他道歉,说自己不自觉就会把手叠在Peter手上。Peter曾经小心地询问过Wade关于疤痕的事,Wade告诉他这只是年代久远的烧伤。Peter并没有追问下去,不出一分钟,Wade的手就会不经意地再次叠到他的手上,Peter就在他胡扯的时候再次轻轻摩挲那些伤痕,并有些奇异地感到安心。

 

在之后,他们的关系在Peter未察觉时发生了变化,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的身体几乎先他的意识行动了。他和Wade一起参加盲人书会后回家的路上,在街道转角,趁Venom被路边的蝴蝶吸引住注意力的时候,Peter拉住Wade的手腕迫使他停下脚步,并且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踮起脚来,摸索着吻了吻Wade的嘴角,感觉到他似乎也有疤痕的嘴角的温热。Wade似乎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接着猛地甩开了Peter的手。Peter听到Wade走开了,而他就站在原地,本来带着点猩红光点的视界似乎忽然一片漆黑,而心脏也随着这片漆黑沉了底。然而不到三分钟,Wade的心跳声就又出现在了他的耳边,Wade的手臂环住他时的力道大得几乎使他的骨骼发痛,但他第一次感觉漆黑的视界似乎被点燃了光亮一样,令他的心脏都随之震颤。

不到一个月,Peter搬到了Wade的公寓里。刚开始Wade收拾了一个房间给他,然而过了两个月后,Wade发现Peter反正也不会到那个房间睡觉,所以干脆把那个房间腾了出来,专门给Peter堆放他的书和手稿。每次临近交稿日,Wade都要在一大堆纸片里翻找好一会儿才能把Peter抱出来。Venom从来不帮忙,只是蹲在门口看着Wade一边呼唤着Peter一边在稿子堆里滚来滚去。

Peter忙的时候赶稿,不忙的时候就和Wade带着Venom到公园里散步,坐在长椅上晒晒太阳。Wade总是嘲讽地说这样的生活和提前安享晚年并没有什么区别,Peter懒得理会他,在阳光很舒适时就会靠在Wade的肩膀上睡着。

然而Peter对Wade的过去仍然一无所知。他能察觉得到,Wade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那些闭口不谈的过去也许在他没心没肺的玩笑话里,也许在他手上那些起伏不平的伤疤里。但是Wade从未向他透露过哪怕一丝一毫。他每次触摸到Wade的手背时,都不禁想象这些疤痕里装了多少故事,Wade身上会有多少个故事?他能感觉出每次Wade在他耳边的欲言又止,以及每次亲吻他嘴角时的动作,轻车熟路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胆怯。

但是每次Peter问起Wade的过去时,Wade都绕过了这个话题。在Peter一直在滔滔不绝地阐述他认为Wade迟早应该向他坦白一切的理由时,Wade简直开始怀疑上帝为了补偿Peter看不见的眼睛,于是让他可以充分地利用他的嘴巴。Wade无奈地呻吟起来。接着Wade说了,但是一听就是一个劣质的玩笑。Peter恼怒地掐Wade的手臂的同时,心下了然,Wade并不打算真的谈论这个话题。

于是之后Peter都没有再追问Wade的背景故事,他们一直过得很平静,直到一次意外。

Peter在过马路时,一个年轻小伙冲过来夺走了他的背包,Venom拔腿去追,Peter虽然心疼背包里的那堆手稿,但他更担心Venom。于是他追了过去,却没想起自己之前所站的位置是马路边缘,他转身去抓Venom的狗绳时,刚好踏上了已经亮起红灯的人行道。

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视界里还是一片漆黑,但他敏锐地嗅到了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与漂白剂的气味。他动了动手指,接着听见了Wade的声音。

“嘿。”Wade说,声音听上去十分沙哑,和平常胡闹时刻意拔高的花哨音调完全不同。

“嘿。”Peter轻声回应他,接着感觉到那双毫不光滑甚至粗糙得硌人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接着好一会儿,除了Wade的心跳声,他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很抱歉。”Peter犹豫了好一会儿,说。

“没关系。”Wade回答他,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Peter心里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Wade很不对劲,不对劲到让他有些心底发毛。他心里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笑了笑。

“嘿,你知道和我在一起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Peter笑着说,“就是在这种时刻,如果你哭得稀里哗啦,我也看不见你最丢脸的样子。噢,如果你已经哭得眼眶红肿了,你该庆幸一下。”

Wade笑了起来。Peter听见他的笑声,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弯起嘴角来。他感觉身体不再沉重了,即使他裹在满是消毒水气味的被褥里,但是他能听见Wade逐渐平缓的心跳,这让他轻松了许多。

即使只是被擦肩而过的车撞倒在地,但毕竟造成了骨折,所以Peter还是要在病院里躺一久。Wade似乎很讨厌病院,但他还是每天都待在Peter旁边。Peter有时候会觉得他太烦人,催他离开,Wade就死皮赖脸地抓着他的手不放。Peter被他逗笑了,于是告诉他,如果他愿意每天都给Peter讲一个故事,那么他就可以待在这里。

Wade爽快地答应了,同时调侃Peter的要求就像一个十岁小男孩朝成年人撒娇,但是别担心,Wilson先生这里的故事多得讲不完。

接下来的一个月,Wade给Peter讲的故事完全超乎他的想象:图谋不轨蓄意已久的外星人,研究秘密武器的邪恶组织,致力保卫国土安全却满是怪胎的正义组织(Wade这么说的),以及故事的主角,一个帅气迷人,总是孤军奋战的雇佣兵。Wade的故事,非得形容的话,带有硬汉风格,但是毫无逻辑,离谱得可以。Peter在听见夸张的部分都会微微皱起眉头,然后忍不住笑起来。

Wade每天给他讲一段关于这个雇佣兵的冒险故事,一直讲了一个月,然后在有一天,这个故事忽然中断了。因为Wade说:“这个雇佣兵后来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再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他拍拍手,宣布道,“完。”

Peter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眨眨眼。

“完了?”他问。

“完了。”Wade回答他。

“所以呢?他去哪了?”Peter穷追不舍。

“就像我说的那样,没有人知道啊。”Wade说。

“为什么?”Peter喃喃着说,他躺在床上,面朝天花板,“这没道理,Wade。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Wade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Peter把脸转朝他的方向。

“你可以给他一个美好结局的,他是你的故事的主角。”Peter说,“如果是我写这个故事,我很喜欢主角,我会忍不住给他一个最美好的结局。”

“那我猜写这个故事的作者大概不喜欢这个主角吧,所以他总是惨兮兮的。”Wade没心没肺地回答他,似乎并不打算听从Peter的建议。

 

第二天,Wade的故事不再是雇佣兵的冒险故事了。Wade的故事开始变得千奇百怪。他首先讲述了一个拥有奇异能力的男孩的故事。男孩住在一个孤岛上,他十五岁时被一只变异的蜘蛛咬伤,拥有了神奇的超级能力,这种超级能力使得男孩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孤岛上的人都无法信任这种奇异能力能够帮助他们,但是男孩并没有轻易地放弃,而是选择坚持将这种奇异的能力用于帮助孤岛上的所有居民。渐渐地男孩博得了孤岛上居民的信任,并成为了孤岛上唯一的一个英雄。然而有一天,孤岛上来了一个异乡人,这个异乡人很快地与男孩混熟,男孩很快地和异乡人形影不离,然而最后,这个异乡人却用一罐血清夺走了男孩所有的超级能力,并把他杀害在了海边的椰林里。

然后是一个满怀幻想的可爱的小公主,她住在一个漂亮的城堡里,和她年轻的国王父亲生活在一起。然而有一天,一条可怕的巨龙带走了公主,把她关在高塔上。公主每天都和巨龙聊天,还叫巨龙爸爸。巨龙渐渐地被公主感化,但是公主的善良与可爱让它愈发感觉到自己的卑鄙,于是巨龙将公主送回了王国,并把自己的心脏拿了出来,送给了小公主,接着它便倒地而亡。

第三个故事讲述了一个少年,他年幼时就失去了亲人,所以他在街头流浪,接着他遇到了一只恶魔。恶魔自称可以成为少年的师傅,他对少年的感染其实是想骗取少年的信任与灵魂,但是少年最终发现自己还有亲人在世,他的灵魂终究是纯粹的。恶魔最终在少年面前消失了。

下一个故事是一个混乱的故事。居住在红灯区的青年体内存在着一个邪恶的外星生物,他的道德观念也随着外星生物的侵占越发堕落。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落魄的男人,他不知道为什么心生恻隐,于是带男人回了家。但是在他褪下衣物时男人摸到了他的腹部,那里有外星生物进入他身体时留下来的弹孔状伤疤。男人触摸到那个伤疤时忽然猛地抱住青年,并嚎啕大哭。青年不知所然,但他的内心还是善良的,于是他拍着男人的脊背安抚他。但是第二天早晨,他从床上醒来时,男人的尸体就躺在客厅里,腹部留有一个和他一样的弹孔,手边留有一封信。青年看完后才得知,这个男人就是外星生物最先的形体,他身上的一部分挣脱了他,进入了青年的身体。但如果男人不死去,青年的善良就会一直被外星生物吞噬,于是男人最后选择了自杀,用以永远逃离青年身边。

接着是一个七岁的小王子的故事。小王子注定活不到八岁,但即使生命每天都在消逝,他仍然活得十分开心,并和每天都会出现在他庭院里的一只丑陋的怪物做了朋友。但这个故事的结局也并不美满,因为小王子的命运是已经注定的。怪物在小王子隆重的葬礼过后,离开了小王子种满玫瑰花的庭院,并且再也没有出现过。

下一个故事的主角也是一个少年,他最好的玩伴患了一种很罕见的病,于是少年穿越了荆棘的森林,趟过了腐朽的沼泽,最后找到了能够解救这个玩伴的方法。然而即使这样,这个故事也没有以美好结局收尾,因为当少年拿着药物,再次度过重重困难,回到家乡时,玩伴已经死去了。

还有一个故事是两个旅行者,他们相互扶持着在成片的森林里长途跋涉,但是长期漫无目的的行走使他们筋疲力尽,并和对方产生隔阂,并在一次爆发后分道扬镳。最后那两个旅行者各自在森林里兜兜转转,最后又走到了对方身边,他们坐在原地,聊聊天,并再也没有从那个树林里出去。

Peter听着Wade讲述这一个个故事,每次听到结局时都会皱起眉来。Wade的故事没有一个是美好的结局,而他每次问起时,Wade都会坦然地告诉他说,故事书上就是这么写的,没有好结局不是他的错。

在即将出院的那一天,Peter坐在病床上,一边晃动着他的小腿,一边对正在收拾东西的Wade说:“你的故事都是书上写好的吗?”

“是。”Wade耸耸肩,回答他,“我从一个十七岁的小鬼那里得到了这本书。他让我意识到,不管走到哪里,如果有人想听这些故事,就要讲给他们听。我本来不打算再提起这些故事了,甜心,但是你要求了。”

Peter安静了好一会儿,接着忽然眼眶有些发红。Wade看着他没有焦距的眼睛底部忽然聚集起泪水,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然后他急匆匆地走过来,但Peter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没事。仍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Wade纠缠着Peter询问了半天,但Peter仍然没有松口告诉他自己忽然流泪的原因。最后Wade只能从兜里掏出了什么,放在Peter手上。

Peter摩挲了一下圆形的东西,塑料的触感在他指尖的磨蹭下发出声响。

“如果你感到哪里有些疼的话,吃这个,就不会觉得疼了。”Wade干巴巴地说,描述这颗糖果的语气就像是在背某段说明。Peter被这份语气逗笑了,他把那颗糖放进了嘴里。

“Petey,如果你觉得是那些故事太难过了,那以后就不提了——”Wade说。但Peter朝他摇摇头。

“不,Wade。”他抹了抹眼角,朝Wade微笑起来,“你的那些故事,如果你允许我咬一口,一定是甜的。就和这颗糖果一样。”

 

之后Wade真的再也没有提起过他那些结局悲惨的故事。他们在一起度过了很多年,时间长到Peter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楚,他总感从很久以前,久到他还看得见这个世界的时候,Wade的声音似乎就已经出现在他耳边了。而那个声音,不管是故作低沉地贴着他耳边,还是高调花哨地围着他转圈,似乎从来没有随时间变化过。他有时候伸手去摸Wade的脸,Wade不再抗拒他的触摸,反而会用少女般惊慌的口气问他,怎么样怎么样,有摸到糟糕的皱纹吗——Peter总是忍不住笑起来,然后敲敲他的脑袋。

Peter逐渐变得年长,最后变得年老,却仍然没有摆脱Wade那烦人的声音。即使到了他已经被岁月压垮,躺在床上等待时间走到尽头时也是。Wade一直絮絮叨叨地在床边和他说话,Peter有时候就会很心累地想为何Wade就没有厌倦的一天。有一天他闭上眼睛后就不会再睁开,那陪伴了他几十年的漆黑将会永恒地追随他,而这一天并不远了,他知道,然而Wade就像从来没有变过那般。

他从未问起为何过了多年Wade仍然如此精力旺盛,只是在Wade过于烦人时对他露出无奈的笑容。Wade在一个个下午握着他的手给他讲故事,结局都是美好的。然而在这之前,Wade给他讲述的故事里,唯一一个拥有美好结局的故事,是在Venom离开的那个夜晚,Wade给他讲的一个关于小狗的故事。

Peter听着他这些变得令人欢喜的故事,表情祥和又满足,Wade说这是他最喜欢给Peter讲故事的原因。

在Peter最后一次从手术室里出来时,那个夜晚他第一次打断了Wade的故事。

“Wade。”他轻声说,“我有话和你说。”

Wade闭上了嘴,然后又张开了:“你说吧甜心,你把我的故事打断了,所以你最好说点和我的故事一样重要的话。”

“希望吧,吝啬鬼。”Peter躺在床上,笑着对他说。Wade不情愿的嘟囔了几声。

“Wade,我有份礼物要给你。”Peter呼出一口气,说,“就在我书桌的第二个抽屉里。”

Wade朝他眨眨眼。“这是什么圣诞惊喜吗?我是不是应该等到圣诞节或者生日再去开启这个神奇宝箱?”

“你想什么时候打开都可以,勇者先生。”Peter伸出手,摩挲了一下Wade的手背。Wade也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手背。Peter忍不住笑起来。

“我想我们扯平了,Wade。现在我的手摸起来和你的差不多了。”

Wade哼了一声,牵起Peter的手,轻轻地在他带有褶皱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Peter收拢手指,握住了Wade的手。

“Wade。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拥有很多故事的人。”他轻声说,“不是那些你讲述的稀奇古怪的故事,而是隐藏在你的过去的故事。我知道这些故事塞满了你的每一道疤痕,也许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都会给你带来疼痛,我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听着他再熟悉不过的Wade的呼吸声与心跳声,继续缓慢地说:“但你从来不愿意真正告诉我,我也再也没有逼迫过你全部交代。但是Wade,答应我,如果你的故事仍然没有尽头,至少把每一个故事都记在你的心底,并且在你发现你的故事可以以美好的结局结束时,千万不要让你的美好结局再次溜走了。”

Wade什么都没说,Peter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等待他的回答。他等待了很长时间,等到那种冗长的倦意不断袭来,逐渐吞噬他的全部意识。在他快要完全睡去之前,Wade亲吻了他的额角。

“我答应你,Peter。我愿意答应你要求我的一切。我答应你。”

 

Wade在Peter的葬礼结束后,立刻赶到了那个公寓。他无法再在这个世界里待下去了,一秒钟都不行,他必须马上离开。但在这之前,他会带走他的礼物。他越过铺满整个房间地板的纸张,一路到达了那个书桌旁,打开了抽屉。里面放着很厚的一本手稿,Wade翻开纸页,全是他再熟悉不过的Peter的字迹。他往下看了几页,几乎感到胸腔随着纸张翻页时的声音不停颤抖。那是他的故事,全是他的故事。孤岛上的变异男孩与异乡人,可爱善良的小公主与巨龙,出卖灵魂的少年与恶魔,被外星生物侵占了的青年与男人,七岁的小王子和他的怪物,冒险少年与他的玩伴,陷入困境的旅行者们,全是他讲述过的故事。但是与他原先讲述给Peter的不同,这些故事无一例外,都拥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孤岛上的异乡人最终没有杀害变异男孩,而是选择在椰林里向男孩坦白他是一个罪犯,接下了杀死男孩的任务,但他无法下手。男孩拥抱了他,并原谅了他。异乡人最后留在了孤岛,和男孩一直生活在一起。

年轻的国王在小公主被巨龙抓去后便踏上了旅途,前去解救他的女儿。当他终于到达高塔下时,却听见了公主的笑声。他有些疑惑,但是当路旁的玫瑰告诉他巨龙与公主已经成为朋友的事后,他礼貌地敲了敲高塔的门,并对巨龙表达了他的友善。巨龙最后把公主和国王都送回了他们的王国,并永远留在了他们的王国。

而与恶魔交换了灵魂的男孩,在恶魔即将离去前找到了他,并说服了恶魔留下,他答应仍然会把灵魂分给恶魔一部分,只要恶魔愿意转变,并成为他们家庭的一员。恶魔舍弃了他的魔法,选择了和少年一起作为普通人生活下去。

被外星生物侵占了的青年坐在男人尸体旁时,发现自己体内的外星生物其实并没有死亡。他把手指贴在男人腹部的弹孔状伤疤上,那部分外星生物体便逃离了他,钻进了男人的体内,也由此救活了男人。青年原谅了男人,并同意和男人一起生活。

花园里的怪物发现了一朵可以治愈小王子疾病的玫瑰,并且舍弃了自己的尾巴,以此与巫师换取了小王子永远的健康,于是小王子与怪物可以一直在玫瑰园里生活下去。

冒险的少年带着药物回到他的国家时,他的玩伴已经死去,少年悲伤欲绝,把药物轻轻地放进了玩伴的木棺,这药物立刻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并且带回了少年的玩伴。

两个旅行者坐在树干下聊天,其中一个因疲倦不堪而睡了过去,而另一个旅行者背起了他,并在北极星的指引下最终走出了那个困境。

最后一个故事是那个总是孤身一人的雇佣兵的。那个雇佣兵有一天消失了,再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事实上,这个雇佣兵乘上了一艘船,打算前往一个大洋深处的孤岛,前去刺杀一个拥有奇异能力的男孩。然而他最后没有成功,因为他就是第一个故事里,那个选择了接受男孩拥抱的异乡人。

Wade坐在满是纸张的地上,把这本手稿翻完。Peter在最后一页只写了两行字。

 

给Wade,

我希望你的故事永远都会是美好的。

 

他合上这本手稿,坐在地面上沉默了很久,直到夜色完全铺满了这个房间,和地面上的纸张重叠在一起。他的心里是空荡的。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往何方。他坐在地面上,想着那天,Peter踮起脚尖,手指摸索着,接着他温暖柔软的嘴唇轻柔地贴上Wade布有疤痕的嘴角,也贴上了Wade不停颤抖的心脏。

他本来甩开了Peter的手。他本来走开了,他应该就这么走开,走得远远的——但他却立刻又回了头。他明知道这么做会把Peter伤得更深,就像他开始时空旅行时遇见的第一个Peter。Wade经常回想起他,想起他红着眼眶沙哑着问Wade,难道他就不可以吗?于是Wade放弃了坚持,他随波逐流了,但最后在病房里Peter的话让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这么轻易地的放纵。

他自嘲自己甚至没有Peter坚强,至少有一个世界的Peter拒绝过Wade,并告诉他自己并不需要另一个Wade。但是Wade明白他做不到,他无法就此让Peter在他的生活消失。他原以为时间足够长久,只要他能够在其他世界找到Peter,只要能够在相同的脸庞上找到任何关于那个他所爱的男孩的痕迹,他就可以得到救赎。然而他却在一年又一年的时间里却感觉到自己的罪孽越发深重,这些年他走过的每一个世界,他遇见的每一个Peter都让他感觉如此的不真实,而他就像一块沉重又忽然降临的陨石,把他们原有的人生轨迹砸得四分五裂。

他拿出那两枚戒指,用力攥在手里,那圆形的金属几乎在他手心留下轮廓,像是要嵌进他的肉体里去。他忽然开始强烈地想念他的Peter,想念他抱着腿歪着头听自己说话的样子,想念他在枕边朝自己微笑的嘴角,想念他用指关节轻敲自己脑袋的力度,甚至想念他生命即将逝去前,染满鲜红的手指轻轻触碰自己脸庞的那份冰冷。他想念Peter,想念那个最开始的Peter,那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Peter。Wade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真正忘记他,无论他遇见多少个Peter,终究是不同的,Wade永远无法摆脱对他的想念。

他一直在自欺欺人,但是每遇到一个Peter,那种只有Peter能给予他的熟悉的温柔就会逐渐吞噬了他已经麻木的神经,给了他一个又一个虚假的幻想。直到他的小作家Peter把他所有的故事都摊开在他的面前,他才真正感受到了这种放纵带来的致命的威胁。这足以致命的放纵伤害的却不是他,他混乱而带有欺骗性的脑子终于清楚的意识到,他只是在把他所有的伤痛都转嫁到每一个Peter身上。

Wade摩挲着那本手稿,他的小作家给了他一个重新翻阅自己人生的机会。而Wade答应了他,一旦有美好的结局,千万不要让它溜走。他也许永远都不能握住所谓的美好结局,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他的半边灵魂已经死去,而他多次的穿越时空门都没能让他补全这半边灵魂。所以他想,他可以停手了。他已经充分地体会到了他给每个Peter带来的影响与改变,但那影响与改变,他都说不清是否是正确的。在这些改变越来越失控之前,他必须走。

他必须离开,必须回去。怀有这样的念头,他应该不再在任何一个世界停留,不再去寻找任何一个Peter,不再让任何一个Peter在他面前红了眼眶。他需要回去,回去他一开始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在踏入时空门的那一刻不禁想,Spiderman还活着吗?他原本的世界的Peter,现在还活着吗?Wade和他甚至没有成为朋友。他是否应该去看望他的世界的Spiderman,给Spiderman一个惊喜的墨西哥卷派对?也许他还可以在酒精麻痹下把他的这段漫长的旅途全都说给Spiderman听,以此来恶心恶心这个没有和他成为朋友的Peter。

在他仔细构思他的计划前,时空门的光芒就吞没了他。

 

 

9.

 

中央公园的长椅上,总是坐着一个面色安详的老人,他看上去大致有六十多岁,手里总是拿着一份报纸和一个甜甜圈,在公园长椅上安静的坐着。大概从几年前开始,他就经常回来这里坐坐。公园里的人路过时都会朝他打招呼,老人总是回以笑容。有时老人会带着摄像机,给公园里到处奔跑的孩子们拍照;有时他掰开甜甜圈,撕成小块放在手心,然后送到公园的灰鸽面前。

夕阳再次染红天边的时候,孩子们欢呼着朝家的方向跑去,老人把报纸折叠起来,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道光芒忽然从长椅后射出,老人惊讶地看着那道光芒里走出了一个人。光芒缩成一个漩涡,旋转着渐渐消失,那个人就站在长椅后,与老人惊异地对视着。接着老人缓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陌生人反应过来,也朝老人弯起了嘴角。

“今天天气挺不错。即使在令人恶心得可以把午餐都吐出来的光芒漩涡里也能感觉到温暖。”陌生人说,他走过来,坐在老人身边,对他咧了咧嘴。

“希望明天也是一个晴天,可以让你在漩涡里继续感受到温暖,缓解一下你的恶心感。”老人平静地微笑着,然后把报纸放到了一边。

“晴天是好事。大家都喜欢晴天。雨天的午后总是潮湿阴冷得让人想朝脑袋来一枪。”那个人指了指太阳穴,然后抿抿嘴,“噢,抱歉,我是不是不应该——”

“不,没关系。”老人摆了摆手,然后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夕阳的方向。他脸庞上深浅不一的皱纹的沟壑被橘红色一一填满,就像是沉淀了这即将消逝的光芒。

“雨天的午后会让我做梦。”他轻声说,“很不可思议的梦境,但是十分真实,并且十分美妙。”

陌生人挑挑眉,耸了耸肩膀。“怎样的梦境?”他挠着后颈,问老人。

“我会梦见年轻的自己,梦见自己可以在大厦间飞荡穿梭,梦见月光铺满曼哈顿时自由女神散发的光芒,以及似乎一伸手就能触及到夜空的景象。我梦见自己拯救了很多人,错失了很多人,但是我一直在飞翔——”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似乎真的陷入了一段真实经历过的回忆里。

“我可以一直这么飞翔下去,直到我降落在哪个大厦的屋顶,直到我愿意为了一个人的呼喊停留,直到我降落在那个人的怀抱,与他共同度过漫长的纽约之夜,度过千千万万个我不再独自飞翔的夜晚。”

他身旁的人始终没有说话,而老人也没有要求更多。他只是叹了口气,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了身旁男人的手。后者瑟缩了一下,但并没有挣脱。

“回去吧,旅行者……”老人低声说,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男人布满伤痕的手背,“你走得够远了,够累了。回去吧……我梦见了,梦里总是充满着无法想象的快乐,这已经足够了。”

 

夕阳完全沉没的时候,公园里的路灯微弱的灯光亮起,老人孤身一人坐在长椅上,对着纽约略显浑浊的夜空,缓缓地呼出了口气。他伸出手,对着月亮转了转手心。

“我们原本都可以永远一直这么飞翔下去。但我们仍然心存念想,希望自己可以不再独自飞翔,希望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停下令人疲惫的飞翔,回到对方的怀抱……”

他握紧拳头,然后对着被禁锢在手心的月光微笑起来。

“你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10.

 

Wade走进庭院的时候,刻意驻足在那片玫瑰田前,仔细地看了看玫瑰花瓣在阳光下的舒展。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那个人坐在庭院里的阳伞下,手里拿着一本书,皮肤发皱的手摩挲着书页,手指上套着一个被时间磨损得有些发旧的戒指,而一旁的桌面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Wade走过去,坐到阳伞下的另一把椅子上。对方从书页里抬起头来,看到他时浑身都禁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对方满脸的惊讶让Wade忍不住坐直了一些。

“嗨,Spidey。”他有些别扭地扭了扭身子,说。

对方放下书,一下站起来,然后伸出手来捏了捏他的肩膀,Wade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瑟缩了一下。像是感受到了他的不自然,对方坐了回去。

“抱歉。”Peter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Wade。这可是有多久了?让我想想……你上一次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大概才二十岁?天啊,你看看现在的我!然而你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原因,一定会说服你去参加电视台的美容频道,绝对会卖得很好。”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可可,推到Wade面前。Wade挑挑眉,接受了这杯来自一个老人的甜腻饮料。

“的确是很久没见了。感觉就像过了好几辈子没见了。”Wade笑着说,他用食指点了点桌面,“虽然那么多年了,你还是很爱说话,看来年老也没能让你的舌头变得迟钝些。”

Peter朝他笑了笑,并没有反驳什么。Wade看着他皱纹环绕的眼角,以及那种平静的笑容,慢慢地拿起可可喝了一口。“你没有生气。”他指出。

Peter看了他一眼,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Wade忍不住跟着他一起笑起来。那眼睛与嘴角的弧度,笑起来的声音和带给周围人的感染力,与二十岁的他——五十年前的他似乎并没有任何区别。

“Wade,我现在是个小老头子,你期待我可以做什么——用蛛丝把你吊起来打一顿,就像我五十年前会做的那样?”Peter挑挑眉,有些无奈地笑着,“然而现在,我基本上只用蛛丝来拿一些我无法弯腰捡到的东西。”

“我没说让你打我一顿。”Wade耸耸肩,“只是你忽然不打我,让我有些不习惯。”他停顿了一会儿,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太久了Peter。我去了很多地方旅行,我……几乎都忘了要回到这里来。”他说,手指摩挲了一会儿杯子的边缘,“我甚至没想到你还会记得我。毕竟——我们连朋友都不算,不是吗?”

Peter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拿起桌子上的书,敲了敲Wade的脑袋。

“我现在打你了。”他放下那本书,笑着说,“虽然不足五十年前那种拼得头破血流的力道,但是好歹让你能尽快融入这个五十年没见的氛围里,是不是?”

Wade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笑起来,几乎笑到流出眼泪来。Peter安静地看着他,然后给自己的杯子里添了一点可可。

“我一直都记得你,Wade。”他说。

 

他们在夕阳西下的时分去散步,Peter带他到了公墓附近,说要去看望一下老朋友。Wade跟着他的步伐一直走到公墓门前。虽然Peter,像他说的,已经是个老头子,但是步伐还是坚定有力,时不时带着点活力的跳跃感,让Wade有些担心他的腰身是不是还受得了。

Wade抱着一堆鲜花,跟着他走过一排一排的墓碑,墓碑上满是他认识的名字,就连Tony Stark都躺在这个地方,这让Wade有些意外。

“我以为他会在月球上把自己埋了。”Wade指着那个墓碑说,Peter只是朝他笑了笑。

“也许这是因为Tony一直致力于做一个脚踏实地的人。”他说,然后给那个墓碑留下了一束花。

Peter走过一个一个的墓碑,在每一个墓碑前都留下一小束花。Wade一直缓慢地跟在他身后,把那些名字一个个地看过去。他知道自己离开得够久,在去各个世界旅行的时间里,他几乎要靠这些墓碑上熟悉的名字来推断才能得知这个世界失去了些什么,Peter最后停在一个墓碑前,摩挲了一下被夕阳照得橘红但仍然冰冷的墓碑表面。

Wade看了看那个墓碑。那是个后缀是Parker的女子的名字。

“她离开好几年了。”Peter注视着那个名字,“我想她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坐一会儿,和她说说话。”

Wade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安静地看着他把一束花放到墓碑前。那束花是红色的玫瑰,是Peter庭院里种着的唯一绽放着的花朵。

Peter坐到墓碑边,然后拍了拍墓碑旁的土地。“来吧,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儿,然后你想回到你的什么混乱生活都不是我的事了。”

Wade朝他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才最终坐到他身边。Peter呼了口气,在夕阳的照耀下眯起了眼睛。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他说,“我想起你的时候,总会想起很多。”

Wade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我们甚至不是朋友,Spidey。”他再次强调这一点,仿佛是为了一遍一遍地说给自己听。

“对,我们不是朋友。因为你离开的时候,我们甚至只有几次揍对方正脸的交情。”Peter伸出拳头,朝Wade的脸挥了挥,然后他笑起来,“但我还是很想念你,Wade。这大概是因为,你总是与我的黄金时期联系在一起。”

Wade眨了眨眼睛。Peter平和的表情在夕阳下显得近乎不真实,就像印象派的朦胧作画。

“你出现的时候,刚好我是作为一个年轻英雄最鼎盛的一段时期。”他缩起腿,把脸放在膝盖上,“那个时候我精力充沛,满心都是积极向上的社会大道理,浑身充满着准备拯救世界的力量。你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插科打诨,烦得透顶,正好让我发泄了多得没处可安放的力气。”

Wade仔细看着他,觉得他的坐姿就像一个小男孩似的。

“当你走后,我还是英雄,但渐渐的那段日子就过去了。”他摊开自己的手背,看着上面发皱的表皮和褐色的斑痕,而Wade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他手指上那枚铜色光泽的戒指,“有时候我也会想,我究竟是在怀念你,还是怀念那段我几乎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的日子。”

“但最后,我发现这两者其实是分不开的。我怀念你的同时,也在想念那段拥有着无限可能性的,飞翔的日子;而每当我想起在空中飞荡的快乐时,我同时也会想起在屋顶上把你揍得说不出话的力量。”

他朝Wade挑挑眉,后者也以挑眉回应了他。Peter立刻被逗笑了,他拍了拍Wade的肩膀。

“所以我愿意把你当作一个老朋友,Wade。我经常会想你身在什么地方,想什么时候有可能,再见你一面。人总是会忍不住想这些,特别当他身边有一个……像你一样,不老不死,永恒不变的人时。”

他靠到那个墓碑上,仰头看了看逐渐弥漫上漆黑的橘红色天空。

“我看见你,看见你永恒不变,就像看见那些岁月。我时常感觉那些岁月与力量,也随着你一起永恒不变了。”他轻声说,然后偏过头,朝Wade微笑了一下。

Wade看着他的笑容,虽然多了一份岁月沉淀过后的沉稳与平和,但那份神采却一如既往。那双棕色的瞳仁里闪烁的光芒,即使年老也没能完全掩住。以及那种令人感到安心的力量,那种虽然看上去身形瘦弱,但仍然是充满力量以拯救悲惨之人的英雄,仍然使人相信一切美丽的力量。他伸出手,摸了摸Peter脑袋,在那染上银白的发丝里尽力寻找一丝闪着光芒的棕色,然后用指腹轻轻地摩挲。

“我离开的时候,我们甚至不是朋友,Baby Boy。”他再一次说。

“我知道。”Peter轻声回应他,然后轻轻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手心,“我们现在是了,Wade。”

他叹息了一声,把Wade的手握在手中,缓慢地说:“Wade。我需要你告诉我,即使你的生命一直永恒,你可以一直停留在你的黄金时代,你仍会感到孤独吗?”

Wade看着他,看了看被他握紧的手,忍不住像Peter刚才所做的那样,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我从未感到过孤独,Peter。”他笑着说,“在你所说的永恒的生命里,我想我唯一能够感受到的,也只有活着这一件事。”

 

 

11.

 

Peter的葬礼来了很多人。在他去世的那一刻,全纽约都知晓了他曾是Spiderman的事实。教堂口几乎水泄不通,新闻主播在没有JJJ的大屏幕里露出遗憾的表情,商店橱窗上贴满了纪念的留言,街道旁摆满了花束。Wade走过街道的时候,游行的人群从他身边经过,人群在流泪,而孩子揪着母亲的衣角,好奇地问哭泣的母亲Spiderman到底是什么。

Wade没有去教堂,也没有去广场的悼念会。他去了墨西哥卷推车,买了一个Spiderman去世纪念玉米卷——其实就是用番茄酱淋了个Spiderman的Q版小头像而已——然后回公寓。他庆幸这个老地方五十年都没有被拆,虽然这栋楼已经老旧到几乎看不出墙壁原先的颜色。Wade摸索着上了楼梯,用钥匙折腾生锈的门锁十分钟,最后掏出手枪来,朝锁眼把所有的子弹都打了出去,推门而入。

他甩上门,关上窗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那个玉米卷咬到只剩下那一圈摊开的Spiderman模样的番茄酱。

他把剩余的那一小点玉米卷放到桌子上时,外面开始有鸣枪致敬的声响。于是他起身,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接着他听到了敲门声。由于没有门锁,门直接被推开了一些。一个年轻的小伙颤颤巍巍地通过门缝,把一个包裹递到了他的手里。

Wade把门摔上,将包裹扔到了地上那一堆几乎认不出来是些什么东西的杂物里,然后倒进沙发。他盯着满是脏污的天花板看了很久,最后他起身,捡起那个被他扔在地上的包裹,动作粗暴地撕开来。

包裹里是一个木盒,Wade把包裹纸随意扔在一旁,打开了它。他在看见木盒里的东西时脑海里一片轰鸣,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这个并不大的木盒。他瞪着眼睛,把木盒里最上面的那层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堆照片。用Peter最中意的相机拍的照片,每张照片背面都写着一串字。

 

第一张照片是在屋顶上,两个Spiderman搭着肩膀朝着镜头比出胜利的手势,一个Spiderman看上去要更矮一些,并且似乎动作有些僵硬,而另一个Spiderman比他更高一点,似乎很开心。照片背后写着:Peter,十七岁,坐在屋顶哭鼻子的Spidey,合影于纽约房屋屋顶。

第二张是在一个布置温馨的起居室里,穿着便服的Peter坐在沙发左边,沙发右边坐着一个和他年龄相似的Peter,他们对着镜头微笑,而他们中间坐着一个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笑容的女孩,是Ellie。她眼眶泛红,是不是哭过了?背后写着:Peter,二十四岁,单亲爸爸?合影于温馨之家。P.S:Ellie真是一个小天使。

第三张是在类似于贫民窟的小巷子里照的。已经二十多岁的Peter揉着一个少年时代的自己的头发,朝着镜头微笑,而少年时代的他露出了很不爽的表情。背后写着:Peter,十五岁,小恶魔,合影于纽约东部贫民窟附近。

第四张是在一个酒吧里,已经年近中年的Peter坐在吧台边,朝着镜头举着啤酒杯,而酒保模样的Peter在吧台里擦拭着酒杯,对着镜头露出礼貌的微笑来。背后写着:Peter,二十四岁,随性酒保,合影于纽约某个地下小酒吧。P.S:我不能把酒吧名说出去,这是个秘密。

第五张是在一个病房里,看上去已经三十多岁的Peter坐在病床边,一个和他眉目长得十分相似的男孩躺在病床上,男孩穿着宽松的衬衫,朝镜头露出有些苍白但仍然灿烂的笑容。背后写着:Peter,七岁,患有心脏疾病的小王子,合影于纽约康复中心。

第六张也是在病房里,中年的Peter照样坐在病床旁,而一个青年模样的他趴在病床边睡着了,而病床上坐着一个金发的青年,正朝着坐在病床边的Peter微笑。背后写着:Peter,十九岁,照看身患癌症的Wade,合影于纽约癌症疗养院。

第七张是在一条街道边,看上去老了不少、几乎已经到四十岁的Peter,拉着和他年轻时相同面貌的青年,青年手里牵着一只金毛犬,他们一起走在人群中。背后写着:Peter,二十二岁,盲人小作家,合影于纽约时代广场。

第八张是在办公室里,四十多岁的Peter拿着文件,对着一个看上去是青年的自己吐舌头,而一旁的同事露出了很惊讶的表情。背后写着:Peter,二十六岁,跋涉者,合影于号角日报大楼。

第九张里的Peter已经五十多岁了,他坐在长椅上,旁边坐着一个神情和蔼的老人,他们两个平静的神情几乎同出一辙,都对着镜头微微笑着。背后写着:Peter,六十七岁,闲在家里,合影于纽约中央公园。

第十张……Wade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感到指尖有些麻痹,连呼出去的气息都凝固在了他的脸庞附近。

第十张照片是在窗户外拍的。窗户里是一个简陋的小卧室,卧室里的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把满是疤痕的手臂和大腿露在了床单外,而另一个棕发的青年撑着手臂,看上去似乎在偷偷测量熟睡之人的手指宽度。照片背面写着:Peter,二十三岁,Wade的恋人,合影于Wade的公寓。

Wade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他把照片轻轻地放到一边,在那之下他看见了一盒磁带,以及一个蛛网发射器。他把蛛网发射器放到一边,拿起那盒磁带,端详了很久。最后,他还是把它塞进了播放器里。

 

一阵轻微的声响后,录像开始播放了。Wade看见了二十岁左右的Peter——就是他离开这个世界时青年的模样。Peter坐在摄像头前,背景是他的房间,墙上贴着青少年时期才会有的海报与贴纸。Wade看了看右下角的时间记录,是五十年前的一个秋日,凌晨两点,Peter还穿着Spiderman的制服,头发乱糟糟的,他一边抚着头发一边对着镜头说:“我决定先拍下来,不管之后发生什么,先拍下来。咳,是这样,”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头欲言又止。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开口了:“这件事有些奇异,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事情的开端是,Deadpool,‘芳名远传’的雇佣兵,忽然消失了踪迹,在全社会引起了各式各样的人的关注。我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只是找他复仇的那些老伙计总是把我当作他,然后来找我的麻烦,即使我给他们解释了好多遍我并不是Deadpool,他们也会质问我为什么和Deadpool穿情侣制服……说实话,这两套制服到底哪里相似了?”

他说完这段话的时候皱了皱鼻头,然后扯了扯自己制服的袖子。

“总之,前不久Tony前来告诉我,他发现了Deadpool的踪迹。他发现Deadpool前往了平行世界,在其中两个平行世界停留了一段时间,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但似乎又并不是以什么为目的,但Tony注意到他在两个平行世界时,都会和那个世界的我扯上关系。”

Wade微微屏住了呼吸,忍不住紧紧握住了他沙发上放着的那个Spiderman布偶软绵绵的手。

Peter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现在Deadpool所在的那个世界,是一个Peter Parker只有十七岁的世界。我决定深入调查的时候,Tony提供的技术和仙宫的某些神器和黑魔法能够让我进入到Deadpool去过的平行世界里,甚至可以直接到达某个指定的时间点。于是我利用这份技术去到了那个十七岁的我所在的世界,并且与他交流了一会儿。”

Peter抿住嘴唇,然后夸张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在我听说一切的时候简直惊呆了!他告诉我,Deadpool之所以来这个平行世界,是为了寻找之前那个世界的恋人,接着找到了他——这就意味着,Deadpool在第一个平行世界的恋人就是Peter Parker,另一个世界的我!我完全没能料想到这个发展,但十七岁的我看上去似乎十分想不开,我虽然一片混乱,但还是稍微开导了他,之后他似乎回去找Deadpool了,而我也回到了这里。”

他不安地转动着眼睛,看了看镜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再次叹口气后,他说:“我很想再去一次平行世界,但这份技术每次的准备都要很多年。也许下次能够进行世界跳跃的时候,Deadpool已经离开这个平行世界了。不过我能做什么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他撑着脸,最后朝镜头笑了笑。

“好吧,那就等吧,让我们看看下一次Deadpool会有什么奇妙的历险吧。也许我该揍他一顿让他停止这种怪异的行为,但是,不得不说我有些好奇。就这样吧,Spidey Out。”

他说完,就凑过来,按下了摄像机的停止键。

Wade安静地看着漆黑的屏幕。没过一会儿,屏幕又亮了起来,这次的录像地点仍然是在Peter的房间,只是时间发生了变化,这段录像是四十多年前的。屏幕上的Peter看上去十分开心,他讲诉了很多他和那个世界的Peter令人舒服的聊天过程,并且感叹了Ellie是个多么多么可爱的小姑娘,可爱到让他无法轻易从那个世界离开的地步。

而下一次Peter在屏幕上出现的时候,他面带困扰地说原来在某个世界,失去了支撑的他可以如此轻易地放任自己徘徊于堕落的边缘,也许他还要感谢突如其来的Deadpool将另一个自己逐渐引上正轨,然而他真有些不敢相信Deadpool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当Wade意识到的时候,他怀里正抱着那个Spiderman的Q版玩偶,腿缩在沙发上,盯着屏幕好久了。录像中的Peter每一次出现在镜头前时都会看上去更老一些,他一直述说着他在平行世界遇到的自己,他讲到了不同世界里不同的自己时所表现的情绪大多都不相同。而他的房间也不停发生着变化,墙上的海报渐渐被沉稳的墙纸代替,窗台上多出了很多植物,但是他房间里仍然充满了许多科幻色彩的装饰。

而有一次屏幕上的Peter看上去有些难过,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对着镜头仍然能摆出那副狗狗眼的架势。他有些难过地耸耸肩,说:“今天早晨我坐到餐桌旁,妻子给我端来麦片粥的时候,我想起Wade在平行世界里的每一个早晨,竟然就落下泪来,眼泪就混着麦片粥,稀里糊涂地全都吞到肚子里去。妻子嘲笑我像个小孩,莫名其妙就会一边呜咽一边咬汤匙。”

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接着抹了抹眼角。

“是,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无法想象那些日子,在那些世界,Wade,他的内心到底在经历什么,在承受什么。我为那个成为了Wade的恋人的自己感到幸运,但同时我也为这样的Wade感到恼怒。然而我什么也做不到。我连上前去制止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接着定定地看向了镜头,缓慢而坚定地说。

“Wade。如果有一天你能看到这个录像,我想告诉你,我对你感到十分的感激与尊敬。嘿,是的,我从来没想到过我有一天会对你用上这种词,感激,与尊敬。”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房间外似乎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他看了看房门外,接着又抹了抹眼角,抽了抽鼻子。

“就这样吧,我明天就要再次启程了,希望这次的平行世界里我不是一个科学怪人之类的。”

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接着凑近镜头。屏幕又一次黑了下来。

这次再出现的Peter有六十多岁了。他有些欲言又止,轻轻地摩挲着自己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她走了。”他缓慢地说,然后呼出一口气,“我感觉身体空了一半。这是种很可怕的感觉,就像是你习惯了那么多年的生活,忽然就被生生拆成了两块。”

他低头看了看那枚戒指,那枚泛着有些灰暗的铜色光泽的戒指。

“我觉得自己有很多没能为她做的事,这些年为了很多事情,我没有尽可能对她表达我的关心。但奇怪的是,当我为这些事感到茫然,当我想找个人聊聊,第一个想起来的却是这台摄像机。”

他朝镜头苦笑了一下,接着晃了晃自己的手。

“嗨,摄像机。说真的,你觉得Wade当时也有这样的感觉吗?他也是这么想的吗?但我想他失去他生活的另一半时一定比我痛苦得多。我几乎不敢去衡量这份感情的重量,也无法想象它是怎么支撑Wade走到现在的。”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轻轻旋转起手指上的戒指。

“我有些恐惧。Wade的脚步始终没有停止,而我的年岁逐渐增高。我恐惧,也许到我生命最后的那一刻,他也不会停止他前进的脚步——就算我的生命消逝,他仍然是往前行的。我不知道自己在在乎什么,但当我意识到,我总有一天无法再跟着他去到那些平行世界,无法再看到他与平行世界的我相遇,我就开始对这样的未来感到恐惧。”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很深的自我情绪里,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再次抬起头来,微笑着。

“你怎么想,摄像机?噢,还是别开口了,你并不能安慰我到什么。”

他佯装生气地说,然后拍了拍摄像机,造成镜头有些轻微的晃动。

“你真是个没有用的老朋友。”他说,“……但我多希望Wade就和你一样,当一个哪也不去,只会安静地看着我,什么用都没有的老朋友。

“但是这怎么可能?光是让Wade闭上他的嘴就已经很困难了。他在的时候我几乎都没有时间感到孤单。”

他笑起来,但眼眶很快地泛起了红色,他伸出手,挡住了镜头。Wade看着屏幕上有些微红的掌心纹路,听见有些压抑的声音,听上去就像谁被绞住心脏似的。接着镜头又恢复了光明,Peter匆忙地抹去脸上的泪水。

“Well,我猜接下来的日子我还是要一个人走了。谢谢你陪着我,伙计。”他再次轻轻地拍了拍摄像机,然后凑过来,手指放在停止键上。在他即将按下之前,他安静地看着屏幕,那双棕色瞳仁由于岁月而不再像当年那般清澈,却依然充斥着似乎要将人吸入其中的眩晕。

“我很抱歉,Wade。我猜我现在与你当时的处境有很大的相似之处,所以我终于有资格可以说这样的话。我很抱歉你走过那么多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世界的Peter Parker拥有永生不死的力量,没有任何一个他们可以陪你走到你所期望的那个结局。对不起。”

他说完,咔嗒一声,屏幕便再一次陷入了漆黑。

几分钟后,屏幕再一次亮了起来。Peter看上去有七十岁了,Wade发现这段录像的时间是几个月前,就在他拜访了Peter不久后。Peter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头微微笑着,背景一成不变,是他那个小小的房间。

“Wade。”他说。

“我吓到你没有?”

然后他大声笑起来,虽然已经是个小老头,笑声依然精力充沛。他抹了抹眼角,仍然眯着眼睛。

“不要不承认,我知道你绝对吓到了!”他稍微坐直了一些,饶有兴致地对镜头翘翘嘴角,满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不过先别忙着朝屏幕放枪,也别忙着冲到我的葬礼上,找我的尸体质问。在这之前,先让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好让你的质问显得更有条理一些,也不至于让神父责备你的鲁莽。”

Wade沉默地看着他拿出那些照片,那些他与各个世界的Peter合影的照片,放在镜头前的桌面上。

“我想你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他平静地说,“我跟着你去往了所有你去过的平行世界,与所有你遇见的我自己都聊了会儿天。每当我回到这边来时,你都在那个平行世界与那边的我一起生活,直到下一次技术允许,直到下一次你前往下一个平行世界,我就又追上你。

“我就在这样的过程中,毕业,工作,结婚,甚至退休,但是这件事情我一直无法完全抛之脑后。每当雨天的下午,我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我都会想起你在平行世界不停穿梭的身影。于是每次情况允许,我都会放下手中的一切,先陪你到平行世界里转一圈。”

他抬起头,对着镜头微笑了一下。

“我不止一次想要上前去,劝你停止这样的行为,但我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我想我能做的大概就是跟在你身后,看看你经过的地方,然后回到我的世界,等待。我本以为你会一直这么走下去,因此对毫无尽头的旅途感到恐惧。但是你最终回来了。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瞬间,我十分惊讶,但同时也放下心来。我猜想,既然你已经愿意回来,是否就代表你已经打算结束你的旅途?

“因此,和你在墓园里谈过话后,我进行了最后一次的时空跳跃,去了这一系列事情一开始的那个世界,那个你一直放不下,一直心存留念的世界。当我到达那个世界时,时间点还是那个世界的我刚刚与你成为恋人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我没有上前打声招呼的Peter。毕竟看见七十岁的平行世界的自己忽然出现在面前还是一件挺惊悚的事吧。”

Peter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而Wade因为他的这个看上去有点傻气的笑容,忍不住也跟着眯起眼睛来。

“Wade,我试想过,如果我尝试去拯救这个世界的Peter,那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子。然而Tony在去世前就已经告诫过我,不要试图应用跳跃时空去改变任何一个平行世界原有的轨迹,当你拥有能力掌控其他世界的时间,就要学会尊重这个世界的时间轨迹。所以我没有这么做。你也许会对我感到厌恨,但我愿意接受你丑陋的厌恨。来吧!”

他朝镜头张开了双臂,Wade一直看着他,直到五分钟过后,Peter放下手臂,扭了扭肩膀。

“五分钟够长了吧,你的厌恨不至于要把我淹没才对,如果你还没发完牢骚,那你真是个吝啬鬼。”

他笑笑,然后抿了抿嘴唇,看上去有些莫名的紧张。

“在我死后,我这个保留了五十年的秘密将会送到你的手里。我犹豫过很久,是否真的要向你揭露这一秘密。但是最后我还是这么做了。因为,Wade,”他叹了口气,“你可以嘲笑我骄傲自大,但我想,即使我逐渐失去可以保护整个世界的力量,但我仍然希望我可以让身边的每个人都过得更好,让他们可以造就一个更好的自己。特别是当我发现,你是在围绕着Peter Parker这一名字进行运转时,我越发觉得,必须跟上你的步伐。”

他抬手,抹了抹自己满是皱纹的眼角。

“但是我每到一个世界,遇到每一个我,我都会发现,并不是Peter Parker造就一个更好的Wade Wilson,而是你,Wade,一直在造就一个更好的,另一个我,每一个我,每一个Peter Parker。”

Wade张了张嘴,他感觉有很多很多话语堆积在他的喉咙里,按照以往的情形他应该已经把它们全都扔了出去。但是他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所以,我希望我可以稍微狂妄一些,我希望我可以代替所有和我交谈过的Peter,对你表达谢意。很感谢你为无论哪个Peter Parker所做的一切。谢谢你。”

Wade看着Peter,而Peter正对着他微笑。

“然后,我希望可以把这些传达给你。你告诉我,你从未感受到孤独,你这一生唯一感受到的就是活着。然而,活着就是孤独。人们为了摆脱孤独,互相交流,互相联合,互相拉起对方的手。在这个时候,活着便不再是一件孤独的事。然而你是永恒的,Wade,你无法永远拉住对方的手,所以即使你有一段时间不再孤独,但在这段时间逝去之后,你便又回到了孤身一人。这是否就是你不停寻找下一个可能性的原因?

“但是,Wade,我需要你明白,当你不想再感到孤独,你并不需要再去寻找下一段可以拉住对方的手的日子。他们在你的心里。Wade,如果你真的不想再继续感受到孤独地活着,那就学会把他们放在心里。感受到他们围绕着你,而不是在你的生命中来去匆匆。普通人的寿命对于你来说也许太过短暂,因此如果你持续想挽留,你永远都不能把他们的手握在手里。

“我希望你已经明白了,Wade。我希望你停下了脚步。我将去往一个你无法前往的地方,然而如果你继续向其他世界迈步,那你去往的也是我无法前往的地方。我们的距离永远不会缩短,就像你走过了那么多世界,仍然从内心深处感受到无法忍耐的孤独。而我之所以能够跟着你走过那么多世界,也仍然没放下你,大概是因为,你那份孤独让我无法完全置之不理,就像平行世界里的每一个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停驻在你身边一样。”

“所以,留下这些照片吧,”Peter把那些照片往前推了推,接着从抽屉里取出了那个蛛网发射器,放在桌面上,“并且留下我最后一个蛛网发射器。把它们收好,放在橱柜里,放在你的心里。”

他的指尖在那些照片上一一停留,最后放在那个蛛网发射器上。他朝镜头微笑着。

“每一个经历过你人生的Peter Parker也许都没能陪你走到最后,但最起码能陪你经历过一段不被阴霾笼罩的日子。留下他们吧,Wade,并且不要再孤单地活着。”

他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然后笑着说:

“最后,如果任何时候,你仍然感到无处可去,就来公墓吧。就像我说的,我会经常坐在妻子的墓前和她聊天,你也可以坐在我的墓前和我聊天。说实在的,这是一辈子才有的机会——你不管说什么浑话,我都不会回嘴,也不会用蜘蛛力量把你的鼻子打歪。”

他不知多少次地大笑起来,然后凑近了镜头,眨眨眼,手指似乎放在了摄像机的停止键上。

“希望你一切安好,Wade。谢谢你。再会吧。”

接着屏幕陷入了一片漆黑,并且再也没有再次亮起来。Wade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脏旧的Spiderman玩偶。由于没有开灯,公寓已被漆黑侵占。

他忽然明了了一切,就如他之前猜想的一般,每一个Peter都知道,他们都知道Wade的出现不是偶然,都知道Wade的自欺欺人也许总会伤害自己。所有的Peter都对此了然于心,但是他们都选择了闭口不言。所有的Peter都无条件地接受了他这种任性的胡闹,每一个Peter都没有轻易地放弃他。

就像十七岁的第一个Peter,即使满怀痛苦仍然希望能带给他一些安慰和温暖;就像拥有一个完美女儿的Peter,和他的完美女儿Ellie一起,送给他的最高的祝福;就像他的小怪物Peter,带着青少年不服输的笑容调侃他的旅行,但仍然对他的未来抱有期冀;就像他身处于肮脏的酒馆却仍然目光纯粹的Peter,在他像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时保持的理解的沉默,以及安抚他的双手;就像他七岁的小王子送给他的,希望他不会再痛的奇迹糖果;就像十九岁和未毁容的他是从小玩伴的Peter,亲口向他表达了希望Wade能够永远活下去的愿望;就像二十六岁的跋涉者Peter拒绝了他,并且告诉他即使相貌相同,他也不需要另一个Wade;就像他的小作家,在听完了他所有的故事之后,坐在病床上流下的那些眼泪,以及他写下的,所有拥有美好结局的故事。

就像他的这个世界的Peter,坐在夕阳下的墓碑前,轻声告诉他,他们一直都是朋友,而Peter的黄金时期可以随着Wade的容貌而永恒不逝。

他清醒了。这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曲折,他永远无法从骨子里削去这种失去Peter的疼痛。

而所有的Peter都理解他的疼痛,都接受了他的疼痛。他们的年龄,身份各有不同,但他们都是Peter,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他们冒着被伤害的危险,但他们纯粹的心灵几乎一致,都希望Wade能在最后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一个他本来可以让他们都拥有的,美好的结局。

Wade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窗边,猛地拉开了窗帘。撕裂了纽约夜空的五彩缤纷的礼花直直地撞进他的眼睛,每一次炸裂声过后,浑浊的夜空上都留下了不同的具有纪念性质的话语。Wade抬头看着那些礼花,那个所有人民都在仰望的姓名深深地印在他的瞳孔里。就像一个全纽约都为之沉沦的梦境,就像全纽约都愿意相信这个名字代表的黄金时代将永不终结,就像Wade一次次穿梭在那些各色各样的世界里时,仍然相信的那样。

“再会,Peter。”在光芒又一次点亮夜空时,他轻声说,“再会。”

 

“即使它的开端像是个童话故事,它的结局却远不如童话那么甜美。每次看童话故事,看到幸福结局的时候,我都会胃痛,就像胃里有一个结,渐渐地把腹部的肉都围绕进去,缩成一团。”

Wade把那些照片都拿出来,一张一张地贴在了公寓泛黄甚至有些乌黑的墙壁上。他把那盒磁带放好,蛛网发射器压在磁带上,连同着那个较小的戒指,一起装进木盒,然后把木盒放在了橱柜里。

“不管经历过什么痛苦的事情,我胃里的结也仍然存在,它从来没有消失过。因此我可以在每次劫后逢生时,摸着我的胃,告诉它,伙计,看,我们都经历过了。”

Wade把较大一点的戒指戴在手指上,他之前一直畏惧把它戴在手指上,总觉得这戒指会把他手指都箍断。但当他戴上后,它刚好合适。他这才发现,它就只是一枚永恒不变的圆形金属而已。

“我知道,这个结其实是我对爱的最完美的定义。它不停疼痛,是因为里面装满了我最想摆脱的爱。它紧紧包裹着这些快要满溢的爱,时常用疼痛提醒我它的存在。我知道,即使我想尽办法要摆脱它,它也永远不会消失。因为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无论在哪个世界,它所包围的爱都永远存在,永远保持着相同的面貌。”

他轻轻地摩挲着金属的表面,就像这个Peter之前经常会做的那样。

“我胃里的结,它仍然会隐隐作痛。但即使这样,我也能够忍受这份疼痛。因为每当我触碰到它时,我都会知道,由于这份疼痛永不消失,我就永远不会感到孤独。”

 

 

FIN.

 

 

Everything will change, but love remains the same.

——《Love Remains The Same》 by Gavin Rossdale

 

 

15年的后记:


大家好,这里阿零。我大概再也不会有写这篇文时那么惨的赶稿经历了……麻烦了好多人的感觉,特别是武哥哥和苹果太太,真是对不起……花了很多的精力,但是真的很开心!能够顺利产出真的太好了!

以及我要向小草太太上篇里的十七岁Peter和我的小作家Peter谢罪。这篇文原来的背景,是上一本虐本里小草太太的那篇(不过就算没买过上一本也能看懂!)。但是十七岁Peter和小作家,都是我的梗。其实我最害怕替代品的梗了比起死光光都害怕但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出来!!而且我还自己也写了!我有病!我背锅!真的很对不起呜呜呜!

其实这个故事,像我和阿邪说过的,并不算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而像是一个在不停的寻找和互相纠缠中,疗伤的故事。

换句话来说我真的觉得我是在写甜啊,我明明想写虐结果写着写着就甜了啊……大家请不要寄刀片给我……【跪

最后,这篇其实还有很多可以写的东西,然而因为篇幅原因实在塞不下了,所以这篇的各种衍生我和小草太太之后可能都会在LOFTER上放出,欢迎大家关注w!

 

19年的后记:

首先补充一个当年忘记了的注释!破镜重圆的Wade和Peter那篇的灵感来源部分来自Taylor Swift的《Out Of The Woods》w

15年后记提到的写这篇的过程很惨,是因为当时我得了肺炎,每天早上都要去诊所输液,结束后又回来写稿,这篇稿子就是在手软绵绵脑袋晕乎乎的情况下写完的,还狂爆字数被武哥哥拍打着删除()真的很神秘哈哈哈

现在看来这篇真的有很多不足,但我也没有再做改动,而是把它原原本本地发了出来。这篇像是黑历史,但我不会逃避自己以前的缺陷,现在想想我说不定进步了,也挺好的!!哈哈哈

谢谢大家看到这里!如果有什么想吐槽的也可以给我留言,我这么菜也谢谢你们一直以来都很包容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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